且说天亮之后,秦正虽欲带着令狐冲先往前面的余杭县城落脚,却见令狐冲照着那血书秘诀练功正入佳境,便也只得守在一旁,替他护法。
那料,这一耽搁,便竟然就在这荒野之地,足足呆了十几天。
直到令狐冲自觉练功大有进境,将桃谷六仙,不戒和尚,岳不群,方生留在他体内的异种真气,全部从丹田中驱了出去,散于任督诸脉,方才借着溪水将身上老泥狠狠搓洗干净。
随后借了秦正的备换衣服,却是想要返回梅庄,将心中疑窦查个明白,倘若那姓任的前辈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便也助他脱空。
然而,近二十天,他终于正紧和秦正商量行止,却见秦正稳稳盘坐溪旁边石洞之前,定定的看着他,没有丝毫起身之意。
方才想起,自秦正救他脱困,帮他练功驱除体内真气,告知他师父近况之外,这许多天,二人竟然没有好好说话。
就连感谢的话,他也没说过几句,此刻醒悟过来,登时惭愧万分,愧声道:
“秦大哥?”
却见秦正终于开口,淡淡向他问道:
“师兄,你伤势可好了?”
听到秦正如此正式的称他师兄,令狐冲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意忘掉之事,颤声回答道:
“好了。”
“那便好,这几个月,你受了不少苦。”言罢,微微一顿,却让令狐冲眼鼻发酸,听秦正又道:
“但既然如今你伤势终于好了,我便也将这半年多的事情与你讲讲清楚。”
“先说这治好你伤势的高深气功心法,若我所料不错,便是那魔教前教主任我行的吸星大法!”
“啊!”不管令狐冲的惊呼,秦正继续开口道:
“两个月前,你出少林寺后,结识了那魔教光明左使,号称‘天王老子’的向问天,帮他在黑白两道数百武林中人追杀下逃脱,端的好本事!”
“之后你们到了这杭州府西湖梅庄,那向问天却是利用你做替身,救出了被囚禁在这西湖牢底十几年的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
“那刻在牢底铁床上的吸星大法,显然就是那任我行刻下来的,倒是机缘巧合,不仅化解了你体内的异种真气之祸,还让你获得了这一身强悍至极的内功。只是如此取巧的来的内功,不知有无隐患,此事,你当自己小心注意。”
“秦大哥,我.....我.....”
“你也无须太过懊悔,此功法虽是邪功,但你是为了救命不得已而练,以后谨守本心,只要不用这功夫来行恶便无妨。”
“再者,那任我行重出江湖,未必便是坏事。
须知魔教威名日盛,现任教主东方不败更号称天下无敌,那任我行重出江湖,首要之敌便是重夺教主之位,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再者,此事于你,更是与旁人不同!”
说道此处,却见秦正神色幽幽的看着自己,令狐冲不明所以道:
“请大哥解惑。”一个请字,却是映出他此刻对自己这位大哥兼师弟的陌生忌惮之感。
“几个月前,五霸岗上,数千武林人物聚集为你治伤,你可知道是为何?”
“为何?”
“为了讨好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叫任盈盈,乃是魔教黑木崖圣姑,也是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之女!”
“啊!盈盈,盈盈是魔教圣姑?”
“不错!”
不顾令狐冲脸色反复变化,秦正继续开口。
“五霸岗之后,江湖盛传你不知几生修来的福气,居然得到黑木崖圣姑任大小姐垂青,后来更是传说那任大小姐亲身背负了你,去到少林寺中,求见方丈,说道只须方丈救了你的性命,她便任由少林寺处置,要杀要剐,绝不皱眉。”
令狐冲“啊”的一声,跳了起来,登时便出了一身汗,手足发抖,颤声道:“这....这....”
脑海中一片混乱,想起当日自己身子一日弱似一日,一晚睡梦之中,听到盈盈哭泣甚哀,说道:“你一天比一天瘦,我....我......”说的诚挚无比,自己心中感激,狂吐鲜血,就此人事不知。待得清醒,已是在少林寺的一间斗室之中,方生大师费了无数心力为自己施救。
自己一直不知如何会到少林寺中,又不知盈盈到了何处,原来竟是她舍命相救,不由的热泪盈眶,跟着两道眼泪扑簌簌的直流下来。
秦正见他伤心如此,想是真的不知五霸岗后发生事情,而非如自己暗暗担心的那般变了性情,却也终于是叹了口气,表情柔和下来。
只是更加鄙夷少林寺隐瞒事实,市恩要挟图谋的行径,
“少林派中辛国梁,黄国柏,易国梓,觉月禅师,四大弟子命丧她手,她去到少林,自无生还之望。那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却不愿意就此杀她,也不能放她,将她囚禁在了少林寺后山的山洞中。”
令狐冲心情激荡,良久不能平息,又听秦正继续说道。
“她属下那许多三山五岳之辈,自然都要去救她出来,只是这些旁门左道的人物,平日除了听从那任大小姐号令之外,个个狂妄自大,好勇斗狠,谁也不服谁。这次上少林寺救人,都知道少林寺是天下武学泰斗,事情很棘手,单独去闯寺的,个个有去无回。因此便要广集人手,结盟而往。”
“只是既然结盟,便须有个盟主。听说这些日子,为了争夺盟主之位,许多人动上了手,死的死,伤的伤,折损了不少人,却没出个结果。”
“嘿,其实,以我看,只有你出面,才能制得住他们。你说什么话,他们是谁也不敢违拗了!”
听秦正这么打趣,令狐冲登时满脸通红,却也知道他这番话不错。
但群豪服了自己,只不过瞧在盈盈的面上,而盈盈日后知道,一定要大发脾气,想到此处,突然间心念一动:
“盈盈对我情谊深重,可是她脸皮子太薄,最怕旁人笑话于她,说她对我落花有意,而我却流水无情。
我要报答这番厚意,务须叫江湖上的好汉众口纷传,说道令狐冲对任大小姐一往情深,为了她性命也不要了。
我须孤身去闯少林,能救得她出来,那是最好,倘若救不出,也要闹得众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