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独自逃亡

秦煜没有失去分寸的乱窜，他快步来到印象里在人群中心位置的寨主红鬼身边，这个时候只有站在武力彪悍的寨主身边才是相对安全的。

他之所以做出如此判断，是因为这两日只有寨主红鬼曾击杀过两头山魈，其余人遇见山魈都是必死无疑。

红鬼只来得及瞟一眼临危不惧的秦煜，紧跟着就被混乱的山贼喽啰们给激怒了，他脸庞涨的通红，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丢了胆的玩意儿，都给我回来！聚拢，向我聚拢！！拿起武器，反击这群畜生东西！！！”

二当家与三当家也拥簇在红鬼身旁，此时冷静一些的二人也急忙跟着红鬼扯着嗓子大喊，开始聚拢山贼。

“回来，都给我回来！”

“拿起武器……”

在三位寨主的咆哮下，很快就聚齐了二十来人，这些山贼胆颤心惊，却也拿起了刀棍，勉强围作一团应付着漆黑夜里的山魈危机。

“走这里。”

红鬼也不打算支援其余正在被虐杀的山贼，他目光炯炯，一眼选定方向，抽出粗厚的鬼首雕柄大砍刀，当头率领着队伍。

秦煜混在队伍里，他手里握紧满是铁锈的长刀，刀虽破旧，但是冰冷的触感却依旧给予了他极大的安慰。

如今面对凶残狡诈力大无穷的山魈，唯有能给人反击力量的武器才是靠谱的。

一行人跑出几十步，迎面就撞见一头眼珠泛红，通体黑毛微散光亮的白面山魈。这头山魈格外与众不同，它体型高大，足有成年男人那么高，反踵独腿，粗壮且长的独臂隆起肌肉，尖爪锋锐。

“吼！”

白面山魈发出怪叫，獠牙毕露，面现凶相。山魈独腿一屈，使力猛地一蹦，径直撞向山贼队伍。

山贼队伍顿时气势一窒，山贼喽啰们都下意识放缓了脚步，甚至有想要向旁边逃窜的趋势，连二当家与三当家也不例外。

“滚开！”

红鬼却丝毫不畏惧，他怒声咆哮，双手握紧鬼首刀柄，不退反进地大迈步朝着眼前高大的白面山魈冲去，兜头便是一式力劈华山，银亮的刀锋折射白面山魈身上的微光，散发出幽幽寒意。

白面山魈眼珠子猩红，抬起锋利的黑毛独爪，抓向红鬼手里的刀锋。

当啷！！

白面山魈的独爪竟是格外坚硬，直接毫发无损地拦住了红鬼势大力沉的劈砍。

红鬼面色微沉，眼前的白面山魈要比他想象里强悍的多，这两日红鬼仰仗自己彪悍的武力，曾击杀过两只山魈，但是从未遇见过如眼前这白面山魈一般，能如此轻易挡住自己全力以赴攻击的家伙。

全力一击未建功，红鬼当即抽刀退步，脚步沉稳轻巧绕着白面山魈开始了游斗，他躲如灵猴，攻如熊罴，每一刀都快如电光，招招致命。

白面山魈虽然狡诈凶残，但是明显不如红鬼招式精巧，它只能凭借皮糙肉厚、势大力沉的天赋与红鬼争斗。

一人一魈陷入胶着苦战，局势平分秋色。

红鬼脸色凝重焦急，他在交战之中抽空观察了一下四周，先前那些逃窜至黑暗里的山贼们几乎都已经失去了声息，这意味着那些抽出手的山魈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根据前两日的经验来看，这些山魈往往十五六只结伴同行，一旦自己真被包围，那是插翅也难逃。

心中一急，红鬼手里的招法就多了漏洞，白面山魈敏锐抓住机会欺身逼近红鬼，居然以腰身被砍一刀作代价，硬是闯入红鬼近前不足一尺的距离。

不好！

红鬼大惊失色，知道自己一旦被白面山魈抓住，那是必死无疑。可是战斗局势瞬息万变，此时他已经失去了躲闪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面山魈的锋锐爪子朝自己胸口刺去。

红鬼浑身汗毛竖起，心头警铃大作，他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毫无活路！

红鬼心思电转，顿时陷入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面山魈冲着自己狰狞讥笑。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侧面撞过来，高大的身躯狠狠砸在白面山魈的身上，将其砸的身子一偏，这一干扰，白面山魈的必杀攻势顿时受挫。

红鬼几乎是下意识作出反应，瞬时屈腿侧身，抬肘就是一记熊罴撼树，全身力道爆发，猛然将白面山魈撞了回去。

不过纵使如此，白面山魈锋利的爪子也从他胸前撕扯过去，霎时间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让红鬼脸部肌肉狰狞抽搐。

但是受伤总好过死去，红鬼心底升起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喜悦，他伸手扶起方才帮了自己的人，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原来是秦煜。

“是你！”红鬼对秦煜先前临危不乱的表现还有印象，“多谢。”

“寨主，我们快走！”秦煜龇牙咧嘴站起来，他刚刚猛力爆发，现在腿部肌肉都略有痉挛。

红鬼还想回头招呼自己的部下山贼，但是一回头他才发觉那里早已经空无人影。

“他们刚刚已经趁机逃走了。”秦煜说道。

方才红鬼被白面山魈纠缠住，二当家见势不对便独自逃窜了，而三当家微微犹豫一下更是直接领着众喽啰一起逃了。

红鬼眼底有怒火，他没想到自己在前面奋力搏杀，这些人居然直接卖了自己。

“走！”

红鬼与秦煜不再废话，趁着白面山魈被击退的时机，迈开步伐向西逃跑。

……

“走这边。”

红鬼眸光炯炯，带领秦煜穿林过坎，一路上速度极快的情况下还完美避开所有障碍物，秦煜紧跟其后，心底生起疑惑。

如今雨势磅礴，夜色如墨，堪称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跟着近在咫尺的红鬼都费劲至极，这红鬼又是如何夜行无阻的？

红鬼一边带路，一边不时回头顾看秦煜，怕他跟不上自己的节奏。这一回头，他就瞧出了秦煜脸上的疑惑，于是解释道：“命师修行到一定层次，将会五感敏锐，夜能视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命师，修行！

秦煜颔首，将这话记在心里。

“沿这条小路一直朝西南走，不出二十里路有一片村寨，名唤柯努村。柯努村人口数众，有乡勇壮丁三百余人。”红鬼指了指身前的小路，“柯努村地处丘里县官员撤逃的路上，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好。”秦煜本对这片区域不太熟悉，更何况此时黑灯瞎火的，所以他也没有其他意见。

才走不远，红鬼忽然停下脚步。

“寨主，怎么了？”秦煜询问。

“我走不了了。”红鬼低头看自己伤口，脸色难看，“那畜生爪子有毒，我四肢已经开始发麻了。”

秦煜闻言也是脸色凝重，如今他对这片地域丝毫不熟悉，又身处漆黑雨夜目不能视，还与大部队失散，一旦红鬼出事，他单独存活的几率将会很小。

“可惜我尚未至淬气境，否则或许可以依靠气运脏腑来排除毒素。”红鬼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这一状况让他有些绝望。

“寨主，你再坚持坚持。万一柯努村有药师郎中，或许可以医好你中的毒。”秦煜伸手搀扶着红鬼，“你来辨路，我扶着你。”

红鬼却一把推开秦煜，短须黑脸此时已经有点发紫，他将手里的鬼首雕柄砍刀杵在地上，转身看着身后的来路，“来不及了，我身上的血腥味虽然在雨夜里很淡，但是不可能拖延那白面山魈太久。”

红鬼又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老子混了一辈子绿林，最后没想到栽在了畜生手里。”

沉默半晌。

“嘿，想想还真有意思。死之前还能撞上太阳都没了这种怪事。”红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扯出一抹自嘲神情。

秦煜站在原地沉默下来，他瞧出来红鬼已经不打算走了。

“你小子还算有些道义。”红鬼扭头看秦煜，“我今儿个也算欠你一条命。我虽然算不上好人，但是恩怨还是分得清的。”

秦煜瞧着红鬼，等他说完话。

“绿林也要遵守规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红鬼从怀里取出一张坚韧牛皮，塞进了秦煜手里，他洒脱道：“这是我起家的东西，现在给你了。”

“你走吧！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是了。至于能不能在如今这样危险的世界活下去，就看你小子的命了。”红鬼坐下身子，将鬼首雕柄砍刀放倒在一旁，又取出一柄弓弩塞在袖袍里面。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秦煜瞧出来红鬼的意思了，红鬼这分明是准备留在这里找机会与白面山魈搏命了。这也是他最后报仇的机会了。

虽是山贼，这性子倒的确算得上是个汉子。

恩怨分明，悍不畏死！

秦煜叹息一声，冲着红鬼抱拳：“您保重。”

出于同为人族的情义，秦煜自认他也做到位了。该出手时就出手，救红鬼于生死之间。此时他也对毒素别无办法，只能自己离开了。

“走吧！”红鬼摆摆手，干脆躺倒在泥水里，他看着漆黑的夜空，任由豆大雨珠打在身上，冰冷的寒意席卷全身，像是死亡前的预兆。

秦煜不再迟疑，扭头便走。只是看不清夜路，走的磕磕绊绊，甚是缓慢艰难。

红鬼身子半埋在泥水里，侧过头看着磕磕绊绊的秦煜，忽然叹息一声：“罢了罢了！”

“喂！”红鬼呼喊。

秦煜转过身，一个袋子忽然砸进他怀里，秦煜下意识抱住，低头一摸，发现是柄弓弩，还有十支铁质弩箭。

“拿着这玩意，活下去。”红鬼重新抽出一柄短刀藏在原先藏弓弩的袖袍里，而后扭过头不再看秦煜。

“多谢！”秦煜心中一热，不禁抱拳感谢。

红鬼不作回应，他开始减少自己的消耗，为最后搏杀白面山魈这件事情多做准备。

尽管他知道自己成功率极低，那白面山魈不会独行，必然会带着更多山魈来这里。

但是他还是要试试。

毕竟不试，总会有些不甘心。

……

秦煜在漆黑雨夜谨慎地赶路，眼前如同蒙着黑色幕布看不清丝毫，耳边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打枝叶泥土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甚至不清楚方向对不对，心里惶惶不安，却也只能咬牙坚持。

突然，他一脚绊到半截树根。

秦煜身子一歪，整个人立时跌倒，他只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护好，然后就如同落地葫芦似的滚了出去，最后停留在一个凹坑里。

凹坑里都是污水，漫过他的两颊。

“真疼啊！”秦煜一阵龇牙咧嘴，感觉刚刚自己一路碾过不少石头，身子上估计是留下了不少乌青伤痕，骨头架子也仿佛散了一样。

缓了一会儿他才爬起来，正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山魈痛苦的咆哮声，隐约还有人在嘶吼，但是很快声音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