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所谓恶果,根在人心
- 念经?我以破戒成佛!
- 火锅使者
- 2296字
- 2024-12-13 21:36:57
弥真细细听来,才知道原来昌河的所在,比长乐更加偏远。自界州府向东南行,经过长乐、广安、逸丰三地之后,方能抵达昌河。
昌河县正好位于界州、承州、海州交汇之处,却因为山势陡峭、河滩乱石穿云,无论陆运还是航运都甚不方便,反而成为了三不管地带,无论是州府捐税,还是朝廷摊派,都难以昌河推行。
故此,多年以来,昌河百姓认识本地大户的多,知道朝廷命官的少。
李奉垂泪道:
“昌河的地种不出庄稼,大伙儿只能听游官的话儿,多种果蔬草木,然后卖给游官收拢到一起,运至外地换取钱粮过活。”
“可是,自从二十多年前起,昌河不知何故,竟然开始连年洪水,连卖去换钱粮的果蔬也种不活了!”
“游官说这是河神发了怒,要我等每年献祭一个处女,换取来年太平。昌河百姓听了游官的话以后,这洪水果然不犯了,因此,活祭献神的生计就这样延续了二十多年……”
酒肆外,人声已渐渐平息。
弥真感到入夜的凉意正从足底蔓延上来,问道:
“谁是游官?”
“游大官人,昌河百姓的命根子都攥在他手里!”
哪怕热腾腾的菜肴,也驱赶不尽李奉心中的寒意:
“过去,也曾有人试图自行运货出昌河卖,但一来道路难行,途中损耗十分严重;二来辛苦运出的货,竟然走遍附近县城都找不到人收;三来,凡私自收售之人,往往一家老小,都会在一年内离奇死绝。”
“长此以往,再也没有人胆敢背着游官做生意了。”
“为什么不报官?”
李奉哆嗦着嘴唇,略有吞吐之色:
“我……我们……实话说,游官收我们种的东西,出价可真不菲。外人不知,昌河百姓靠这门生计,养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很多人都愿意闭口吃哑巴亏。”
“若不是近些年来,河神吃人实在太过,把女人都吃绝了,昌河好多汉子都打光棍,只怕……唉,老儿也不避讳,只怕,大伙儿还愿意跟着游官干!”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穷乡僻壤之中,生存都成问题的平凡人。
弥真对这些穷苦百姓,实在说不出责备的话语来。
不过,昌河地界所发生的事情,令弥真感到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
三不管地带。
地头蛇带着百姓种植某高价回收的农作物。
私自收售者处以私刑……
具备现代常识的弥真,戒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老丈,那游官叫你们种的是什么?”
李奉从单薄的衣裳里,颤抖着摸出来几枚干枯的暗棕色果仁:
“就是此物。果子珍贵,咱带不出来,只有几粒从地里翻出来的核,村里的人,在别的地方也从没见过这种果子,只知道游官与上门收货的贩子谈价钱时,曾说过什么……”
“……叫,道心果。”
弥真接过果仁,仔细端详,有些像发干脱了水的橄榄,又有点像两头尖尖的桃核。嗅一嗅,无甚异样,说不定这果子的功效都在肉上,果仁平平无奇,因此落在地里也无人打点。
“你们种这道心果几十年,难道从来没有吃过?”
“大和尚你有所不知,这果子散发着一股死鱼烂虾的味道,越是熟透,臭得越厉害!谁能吃的下口?”
如此说来,那个游大官人让百姓广种道心果,意图绝不一般。
两人边吃边聊。
不知不觉中,祠堂两边聚集的人群都已散尽,街上更无一点光亮,连打更人也不曾见得一个,阴森森的晚风在屋檐茅草上吹过一阵沙沙声响。
小二又走上来说道:
“二位爷,小店有规矩入夜后不能待客,如不嫌弃,咱屋后有几间矮房可以当做客房,二位可以到屋里休息,咱前店这就要打烊咯。”
弥真眉头一皱:
“我们还没说完话,肉也未吃得过瘾,怎么就要赶客呢?不成!”
小二摆出一副苦瓜脸,急道:
“你这不守戒律的和尚,当真不识好歹!那位大人不日前已经回到长乐,家家户户夜里哪个敢不把门窗紧闭?再不回去室内,小心小命不保!”
弥真看了李奉一眼,只见李奉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长乐县还有这规矩。
晚风吹得越来越急,街道上不知从哪里被吹翻了一搂竹篮,滚过门外。
那小二心里害怕,竟然径直利索地把烛心剪了,然后不管不顾地托着小灯往屋后跑去,从此消失不见。
酒肆中登时漆黑一片。
李奉“啊”地跳了起来:
“大和尚!”
“咱们外人初来乍到,可不要冒犯了本地神仙!还是……还是,赶紧走罢。”
出乎他意料的是,弥真居然纹丝不动,甚至又夹了一筷子牛肉,伸进嘴里,嚼得滋滋有味。
新建的祠堂,天黑不受香。
开门的酒肆,入夜不待客。
这些古怪的规矩,让弥真心里越来越好奇,非要见识一下小二口中的“那位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门口,酒旗被风吹得打了卷儿。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夜空之上,星月无踪,更无一丝光亮,恐惧淹没了李奉这小老头的胸腔,他手足发颤,不知道该不该重新坐下才好。
就在此时。
一句似有若无的话,从分辨不清的方向传来:
“好酒,好肉。”
“哪位高僧在我地盘上胡吃海喝,却不招待主人,如此失礼?”
弥真停住了筷子。
黑暗中,一道看不清面目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坐在弥真对面。
旁边响起扑通一声。
原来是李奉吓得腿脚发软,坐倒在地,无法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
弥真凝神打量,来者身材高大,声音不人不鬼,身后似乎拖着长长的斗篷,垂到地上。斗篷布料青黑中带着斑斑血丝,诡异无状。
眼看着来者不善,弥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声道:
“此地是长乐县,乃天朝辖下的生民之地。先生如何敢出此狂言,妄称是本地主人?”
那人发出一阵干渴的笑,声音仿佛从无水的井底刨上来一般刺耳:
“天朝,嘿嘿,天朝!”
“自‘仙凡两立’以来,州官不愿过问民生,神仙也不肯体恤百姓!长乐县里,你随便捉个人来问,看他们还认不认自己是天朝子民?”
这人张嘴说话时,轮廓不清的脸上,隐隐闪过道道惨白的牙齿寒光。
弥真将杯子放下:
“长乐县民,把带领义军讨伐山贼的赵公奉若神明,立生祠祭拜。先生之言,岂不谬哉?”
不料,那人听了弥真的话,却笑得更加急促:
“和尚你说得对!这姓赵的在修真那伙人里,难得愿意做点人事,老子看得起他!”
“可那又怎么样?姓赵的犯了龙虎堂门规,落了个擅离职守、勾结朋党之罪,已被师门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