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仙不问,凡间事
- 念经?我以破戒成佛!
- 火锅使者
- 2520字
- 2024-12-13 21:41:15
从界州府出发,弥真轻轻晃荡着缰绳,让坐骑不紧不慢地踢踏走过天朝修筑的官道。
在旁人眼中,这就是个一身灰衣,头戴斗笠的寻常游子,身上连行囊也不曾背负,极不起眼。
又怎么会想得到,此人居然是翻掌便能倾覆界州州府的秋台寺前任方丈呢?
弥真这数日来,一直安坐于马鞍之上,行路不分昼夜,只有偶尔让马儿休息、吃草的间隙,才会下马打坐。
如此行径的缘由,自然是为了参悟鸿蒙太极真经。
弥真越练,越是感到此功法博大精深,演变万端,体内真气行至任何一个窍穴之后,都会衍生出千万种可能来衔接经文中的下一段法诀。
只有对经文要旨的感悟足够深,才能从千万种选择之中,领悟到唯一的真解。
脱离了破戒的帮助,弥真此身只不过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和尚,对于道门玄功一窍不通,如果不是在心境中获得了道尊意念真传,贸然修炼鸿蒙太极真经的后果想必唯有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但,尽管弥真对太极鸿蒙真经着了迷,日夜勤练不缀,进展仍然十分缓慢。
所幸,自从界州之乱平定以后,弥真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过心惊动魄的危险,也无需每日思量着如何调兵遣将、打点人际关系,荒野之中,自己好似孤魂野鬼,极尽寂寥之余,又无比自由。
不一日,行至长乐县。
数里之外,有人声隐隐传来。
弥真一吸气,让体内流转的真气逐渐平息、归入气海,决定到入县城好好整饬一番。
毕竟,虽然自己灵显境的修为可以短暂辟谷,但连续三两天滴水不进,弥真已经开始怀念口腹之乐。
长乐县与璋陵相比,没有漕运的繁华,显得更加朴素冷清,县城四周连土墙都没修筑,只不过在聚居地和田野之间,多种了几丛荆棘,聊作防贼的围蔽罢了。
官道延伸进入县城内的关口处,两个州兵单衣裹体,连盔胄也未加身,横着长矛拦住弥真:
“入城,需下马!”
弥真轻轻一落,连地上灰尘都未曾扬起。
放眼望去,日落西山的暮影之下,似乎有许多人头攒动,长乐之民在街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弥真合十对一名州兵问道:
“敢问这位军爷,城中有何庆典?”
那州兵说起此事,倨傲的脸色登时收敛了几分,换上一副钦佩的神情:
“半个月前,长乐来了一伙义军,将附近山头上的数个山贼巢穴,尽数清剿,救回来好多百姓!”
“那领兵的赵将军,百姓们都感念他的恩德,所以奏请官府准许,在城中为赵将军修庙立碑,让后世都感激怀念赵将军的恩情!”
弥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谢过州兵,牵着马便往城内走去。
生祠,早已在白天落成。
日落时分,戏台才刚刚开演,祠堂外还有不少民众流连不肯散去,于是附近的商贩嗅到商机,便也挑担来到庙前街边兜售,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流聚集。
弥真穿过人群,看见这座青瓦素砖的祠堂正门上书“赵公仙堂”四字,两边木牌顶上各雕着一只倒悬的蝙蝠,挂起一副对联:
后土怀德,往日魔氛皆散去;
上苍垂悯,今朝飞将踏云来。
目睹此情此景,弥真心中感到一阵暖热。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挑起的义军讨贼之举,居然在百姓们心中留下如此不可磨灭的印记。
比起接天崖一役之后,在界州府内接受各大宗门的奉承,弥真感觉,似乎眼前的景象更能令自己满足,尽管,祠堂中接受香火的并非自己,而是一尊泥塑的赵霆人像。
树影下的暮色越来越浓。
四周亮起灯笼,有小儿嬉笑奔走,戏台上,一个武旦装束的演员粉墨登场,紧锣密鼓,纷纷扬扬。
弥真不欲多凑热闹,正准备离去,忽然听见祠堂门口传来争执声。
“求这位老爷,小老不远百里,鞋都走破了好几双,才终于来到贵宝地。今日恰逢赵公祠堂开火,岂非天意?还请放小老儿进去,给赵公上一炷香,说不定,他老人家耳边能听到我一二句祷祝……”
“老头子,非是我不许你。乡约有规,日落后这祠堂就不能再受香火,你明日再来吧!”
弥真心里暗自好笑:
怎么赵霆这小子被自己使唤一番,俨然已经成了一方百姓有求必应的保护神,属实滑稽。
这念头一生,弥真便觉得来者的哀求声似乎与自己脱不了关系,索性朝声音来处走去,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老头衣衫褴褛,左脚的草鞋末端露出三根脚趾,浑身风霜雨雪之色,跪在地上念叨着什么。老头面前,年轻的庙祝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铁了心把这老儿赶走。
弥真上前,唱个经号:
“禅门慈悲。老丈,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要与神仙烧香求助?”
老头见搭话的,乃是一个衣衫朴素的游脚僧,深深叹了口气道:
“唉!小老的事,只怕大和尚你帮不上什么忙……”
弥真又对庙祝说道:
“赵公行侠仗义,有求必应,怎么他的生祠却要把信男信女拒之门外?如此,大违赵公本意。”
庙祝脸色有些为难:
“和尚,这长乐县本地,有许多讲究,不方便与外人说。总而言之,这祠堂修建之初,就已经立好了规矩,日落不受香。你若看不惯,便自个儿去帮这老儿念经罢!”
语毕,庙祝生怕夜长梦多,直接反手把门合上,说什么也不开了。
弥真扶起老头:
“老丈,你先随我去吃顿饱饭,有什么难题,姑且说给我听不妨。”
一僧一老,走进了街边一座酒肆。
那老头正想开口要两个馒头,却听见身边这位清瘦的僧人对小二说道:
“切两斤熟牛肉。香油拌好,多放点辣。”
“鱼要午后新鲜钓上来的,早上的不要,清蒸,姜丝切得越细越好。”
“哦对,再烤一只鸡。”
……
不光是老头,就连店里的小二,也对弥真所言瞠目结舌,手中的碳笔半天不敢写上一个字。
直到弥真皱着眉头开始催促,小二才如梦初醒,连忙把这份过年也遇不到的大单子,送进了后厨。
老头心里更是直犯嘀咕:
——眼看这僧人眉清目秀,没想到,竟然是个酒肉和尚!说不定跟山上那几个大王,居然还是一路货色。
但转念一想,如果当真如此,这和尚说不定还有些本事。起码,比起一个平凡游僧,一个破戒的僧人或许还真能替他解决问题,也未可知。
“老丈,酒饭未上,不如你先跟我说说,刚才你求着要进去上香,到底所为何事?”
弥真给老头斟了一杯粗茶。
那老头自报家门,乃昌河县人士,叫做李奉。
李奉恐惧的眼神倒映在茶杯中,浮荡恍惚,森然若鬼:
“昌河百姓,这数十年来,过的是非人的日子。”
“没想到,外地那些流寇被打散之后,接连闯进昌河地界,让昌河百姓本就艰难的生计,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本来呐,按辈分,我家小女还要三年,才轮到献给河神。”
“可村里别的年轻女子,都被外地那些吃了败仗之后、逃进昌河的流寇给糟蹋了!游官有令,祭神大典这个月如常举行,祭品不够的,往年轻一辈去找!怎奈……怎奈,我家小女才十二岁啊!”
河神。活祭。献女。
弥真眉毛一挑:原来十三州民俗也玩得这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