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瑞雪兆丰年

“不！不！不！”

苏叶的怒吼划破了村庄内死寂的空气。

村子里已经到处燃起了火光。

他的面部肌肉紧绷，眼里充满了鲜血。

少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每一步都似乎要踏碎地面。

在苏叶的视线焦点处。

一头巨大的狐狸妖矗立在村子中央，身高九尺有余。

他清晰地看到，在它血淋淋的口部，獠牙间肉屑翻飞。

它的爪子捧着一个圆滚滚的头颅。

“滴答，滴答。”

血滴悄然落地，溅起微小的红色水花。

苏叶木然地转动头颅，映入眼帘的是四周遍地的骸骨和残破尸体。白骨森然，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臭。

他呆呆地望着屋子门口，忆起了下午刚刚看到的妇人抱着孩子啃食白面饼子的温馨场景。

而现在，在同一地点。

狐狸妖正在啃食她们的残骸！

那只妖怪似乎注意到了苏叶。

伴随着'噗嗤'一声轻蔑的笑声，它猛地将手中半啃的头颅掷向他。

少年下意识伸手接住头颅。

下一刻，苏叶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

“瑞……瑞雪……”

那是一个半大女娃娃的……头颅！

他全身颤抖，这个武艺超群的少年此刻如同惊弓之鸟。

半个时辰前，这个女孩还在与他和小雨嬉戏着！

她担心娘亲弟弟吃不饱，畅想着练武的未来。

而现在……

泪水无声地往下流。

狐狸妖咧开嘴，发出张狂扭曲的腔调：“看看，到最后，你能保护得了谁？”

“你就是个弱者，就是个垃圾！”

“名将之血的传人？你不是要杀我吗？你也配？”

“小后生，你终究还只是个小屁孩罢了。”

苏叶慢慢抬起头，看到了远方女孩残缺的尸体。

这个半个时辰前，正与苏叶和小雨玩闹的小女孩......

那个担心娘亲弟弟吃不饱，想着练武的女娃娃！

此刻她已是身首异处，不忍直视！

“请你们安心！”

“我会护你们周全！”

“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走......”

“我叫瑞雪，瑞雪兆丰年，年年有白面饼子吃......”

苏叶的视线渐渐模糊，周遭景象如同被一层雾气笼罩。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瑞雪头颅的影像。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从心底涌出，如同滚烫的岩浆。

背上冒着白烟，他感到胸腔的血液像在沸腾。

他能听到先祖战魂们的低语。

“战吧！名将之血的传承者！”

“战吧！去切碎你敌人的每一丝血肉。”

“战吧！去征服它的灵魂！”

“战吧！”

“战吧！”

“我是个骗子啊……”苏叶裂开嘴，似哭又似笑。

“不要怕，哥哥带你走。”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抚过女孩的面颊。

缓缓将瑞雪的头颅放在黄土上，苏叶指尖微颤。

原本一直嗤笑看着这边的狐狸妖脸色忽然变了，随后又平静下来。

漆黑的夜中升起了太阳。

在那团肆意张扬的血气中央，是一个燃烧着的漆黑人影。

随后，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耀眼惊雷奔落，苏叶宛如一根离弦之箭，直直朝着狐狸妖冲去。

……

“快点！你们再快一点啊！”

小雨的声音充满焦急。

“苏叶他一个人不可能打过同等境界的妖！”

洛城外的山丘上，一队骑兵正缓慢行进着。

听闻此言，为首的领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皱眉道：”小雨姑娘，苏老将军说了，既然苏叶少爷用了半炷香时间才发现事情不对，那我们也拖延半炷香时间救少爷！”

听得此言，小雨急切下马，直接拦在了这支由二十四人组成的骑兵队前。

“你们怎么能这样！苏叶可是苏老将军的唯一公子！”

她的眼中闪烁着急切和愤怒。

想起苏大将军交代过的话语，为首领将心一横，咬牙道：”姑娘，不要为难我们，在洛城，事关百姓生死之事，人人皆一视同仁！”

“苏少爷若是不幸遇难，权当为那死去的村民赔不是！”

小雨怒意上了脸色：”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苏老将军的意思！”

“这是三百年来，洛城将士一直坚守的条律——凡因个人过失致使百姓遇害者，日后遇险时，定要使其感百姓绝境之所感，他人不可过早救助！若再遇到同一残害百姓者，死战不退！”

“姑娘不要再说了！难道忘了去年王将军酒后耍酒疯，执剑杀百姓一人，第二日被苏大将军绑了，让一醉汉执剑与其共处一室，最后大将军被剁成肉泥了吗？”

小雨闻言默然。

随后她身形晃动，默默让开路，重新坐回了马背上。

凄凉的夜色中，二十四名将士铁甲在月光下闪耀，如同一道庄严的屏障。

他们的表情肃穆，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远处，隐约传来战斗的声响。

月光为小雨忧虑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此刻她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少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

洛城主门，夜色如霜。

城墙上，有大将亲临，身影挺拔如松。

苏林将军花白的双鬓在夜风中轻颤，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依旧透着当年的威严。

他的目光如利剑，直刺向远方的黑暗。

月光洒落，露出城墙全貌。

士兵们如雕塑般伫立，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们的眼神，同样凝固在远方。

苏林眉头冷冽，嘴唇微动。

“小叶子，切莫让为父为你感到不值！”

声音无声无息消散在夜色中。没有回应。

苏林的手指微微颤抖，随后紧握成拳。

远处，整座城墙守卫如铁树林立。唯有苏林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

苏叶左臂被撕咬出了一条巨大的伤口，隐隐约约看到了白骨，右腿根部也被利爪划破了衣衫，血液早已染透了粗布衣裳的大半。

手中的长刀发出悲鸣，刀刃已被砍出几个缺口，在地上刻下一道道惨烈的刀痕。

苏叶却无喜亦无悲。

此刻满身是血的他已经根本无暇去想，只是机械地抽调出身体的每一丝精力，全力灌入刀身，然后对着狐狸妖精。

斩！

用力地斩！

全神贯注地斩！

“跪下！”

“跪下！”

“跪下！”

苏叶狂吼，体内奔涌的内力将他背上的衣物猛地撕裂，露出他精壮结实的上身。

除了那个可恶的巨大身影，此刻苏叶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出刀，斩，收刀，吐血，再出刀，杀！

体内名将之血熊熊燃烧，破败长刀的缺口上都开始冒出青烟。

苏叶可以听到体内血液愉悦的欢鸣。

以及看到对面敌人眼里隐藏不住的恐惧。

“怪物！来啊！看是你先被我斩死！还是我会先死掉！”苏叶发出一声暴吼。

而此刻对面狐狸妖精已经快疯了。

怪物？

你说谁才是怪物？！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武者。

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必可以手到擒来！

拥有名将之血又如何？小小人类，根本不是身为同阶妖物的自己的对手！

可是，现在的她心里只有恐惧。

对面这个男人不是人，他才是怪物！

是比身为妖物的自己，更为可怕，更为可憎的存在！

可恶！可恨啊！

狐狸妖怒啸出声，猛地扑来。

巨大的黑影逼近。

苏叶却用力将长刀朝上甩去，刀势如血，倒挂星河！

避开？

我为何要避开？

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爪子硬，还是我的刀硬！

我苏叶，以名将之血为凭。

今日，我必杀汝！

“轰！”

苏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此刻他只感觉气血翻涌，手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刚刚那一击已经彻底撕裂了他的虎口！

有些狼狈抬起头来，苏叶就看到了不远处断掉肋骨数根、背部同样全是血迹的狐狸妖！

望着眼前的对手，苏叶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像是被他的笑容刺激到了。

那只狐狸妖发了疯一样又扑上前来，狠狠撞向苏叶。

苏叶急忙起身，横刀。

“轰！”

洪水般的巨力涌来，苏叶眼前一黑，长刀脱手而出。

他就像是被巨石击中，满嘴都是咸腥的苦味。

他的脚在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却还是被撞飞了一丈远，跌落到了那一堆白骨里。

这狐狸精啃食干净了几人，却将她们的尸骨堆在了一起。

狐狸高高飞跃，张开啃食过那些妇女和孩童的血口，咬向了瘫倒在白骨堆里苏叶的咽喉。

苏叶的手好似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品。

余光里，是一具小女孩的无头尸体，似乎在一炷香之前，她曾扯住自己的衣角哭着嚷着让自己带她离开，好像她要学武......好像自己承诺过，要护她们周全......

自己才刚刚认识她啊......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瑞雪。瑞雪兆丰年，年年都是好年景，年年都有白面饼子吃。

苏叶左手触碰到的，正是瑞雪尸骸断裂的骨头，似乎是肋骨，被这狐狸精利牙咬断，白骨前端锋利无比，就好像是......刀剑！

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在燃烧！苏叶好像听到了马蹄声、铁甲声，是刀剑声！战鼓声！是来自三百年前先祖的怒吼，是三百年来家族战士血脉的喷发，这世界好像狂风大作！

是体内将士的血脉！

不，是半个时辰前的那句“护你周全！”

苏叶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从血脉里喷发，双目似血，猩红的双瞳让苏叶看起来比那妖精更加恐怖。

“苏长河，这是我的先祖，苏天佑...苏少卿......苏墨......苏林......，这是我的祖先，苏家生来就是名将，我们是天下的主宰，是乱世的雄狮！我们生来就是将中君王！”

少年发疯一般怒吼，在一瞬间腾空而起，狂风中伴随着苏叶的怒吼，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最孱弱的时候，向这个动乱的世界露出来尖牙利爪！

鱼跃江海，兽走山峦，北辰星君，护我洛城！

乳白色的光辉包裹了苏叶全身！

斩！仙！灭！神！

这一刻，不远处赶来的小雨和二十四位将士愣住了，他们看到了半空中赤着上身的少年，那猩红的双眸，仿佛来自炼狱的怒吼！

刀光如满月！

一瞬间，巨大的狐狸妖和少年双双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