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可怖人世间

城北李府。

宅院是李家先祖留下来的，传承六代，其先祖曾是前朝大官，因卷入皇子夺位被革职查办，子孙也被打回原籍。

从那以后李家一直一脉单传，到李世文这代，族群只剩下他一支。

父母为了延续香火，早早的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十二岁便娶妻周氏。

周氏祖籍定远县，也是书香门第，其父与李世文之父经商时认识，交情甚好。得知彼此有一儿一女，又年纪相仿，便定下儿女婚事。

两家结亲不久，定远县发生白莲教作乱，周氏父母族人一杆都与邪教之人有瓜葛，被朝廷所杀，周氏因早嫁才免受牵连。

婚后三年，周氏产下一对龙凤胎，李父母视为掌上明珠。

一年前，他们带着孩子上山还愿，不料有巨石滚落砸中马车，李父母和孩子都在意外中遇难，周氏惊闻噩耗哭死过去，李世文大病一场。

病好后，李公子每天沉溺于酒中，不问尘世，家里一切皆有管家处理。与妻子也逐渐疏远。

是夜。

正厅灵堂静悄悄，烛光下的招魂幡格外惨白。

周氏跪坐丈夫灵位前念诵《往生经》，左右丫鬟哭哭啼啼，往火盆里添纸。

忽然一股无明风起，招魂幡哗哗摆动，盆中纸灰火花纷飞。

风停之后，那两个丫鬟好似中了定身咒一样，都痴痴不动。

周氏眼角轻撇，继续念经，没几句被人身后搂住。

“好师妹，真是急煞我了。”

“胆子可真大，不怕我夫君鬼魂回来找你报仇？”周氏回头笑问。

见此人面如白玉，生的着实俊朗，是李府管家李梓州。

他是李父从定远县收养回来的孤儿，比李世文年长三岁。

李公子生前一直把他当兄长看待，家中大小事务都由他掌管。却不想，正是这兄长要了自己性命。

李梓州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便是前朝白莲教余孽，神魂修为到了半步鬼仙程度。

十年前朝廷派兵去定远县围剿他们，几个师兄弟都被斩杀，他也被大将军霍君重伤肉身，为求自保不得不尸解，神魂藏匿于城外寺庙神像中，才躲过一劫。

后来他用本教‘夺舍秘法’，强行夺舍了一个小乞儿的身躯，又遇到来定远县寻亲的李父，谎称家中遭受白莲教牵连，乞求收容。

这妖道到李家修养五年，神魂恢复到‘驱物境’，之后用教内邪法，迷惑周氏，夜夜偷欢。包括李公子父母、儿女之死，也是他所为。

周氏开始不知，偶然在一次欢好中得知真相，回想此前不耻行为当夜悬梁自尽，但被妖道救下，又逼迫她与之双修。

当时周氏为求报仇只好顺应，但这两年因修炼邪法，心性已经大变。

为了跟‘师兄’长相厮守，她趁丈夫李世文风寒重病，多次引其魂魄出窍，用炼魂之法，一点点化散丈夫的魂魄。

致使李公子魂魄散尽而死！

这般蛇蝎心肠，连妖道李梓州都有些胆寒。

……

“嘿嘿，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好师妹，你身儿这么热，师兄帮你宽衣解带如何？”

李梓州耳边污言碎语，说话间就将周氏袍带解开。

“急什么？”周氏侧身推开他，又一脸妖魅靠入怀中，“师兄，夫君是死了，可妾身还是有些担心。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他们会不会多管闲事，到官服告发我们？”

“神明？他们连城外灾民都不顾，会管这等小事？？”李梓州轻笑，余光瞥向被定住神魂的丫鬟，“今晚贫道连她们带你一起受用，好好叫头上神明看看。”

“哈哈哈~”周氏浪笑不止，解开素袍投入怀中。竟然要当着灵堂，行起苟且之事！

厅堂外虚空，一游魂虚影窥视片刻后怒不可歇，甩袖离去。

他不是寻常的游魂，而是扬州本府的‘夜游神’。

此处说的‘夜游神’并非道家神魂的境界，乃是天庭册封的一类神位。官职品级虽不如土地、城隍，却是正神。

上古时期，他们专为天子守夜，后各州省也设立‘夜游神’一神职，负责夜间巡视州县城中治安，驱逐邪魅鬼怪。

这位‘夜游神’生前名叫姚奎志，老家在楚州，自小嫉恶如仇，力大如牛。因长相极其的丑陋，三十五未曾娶妻。

四十岁那年，他独自赴京赶考，途中遇到李世文父亲一行。

夜间他们住在破庙里，有三只邪魅画皮变作美女想来盗取元阳，一只被姚奎志相貌吓出原形，露出青面獠牙，山魈之相。

众人见到无不惊呼害怕，唯有姚秀才不仅没半点恐惧，反追打起三只邪魅，李父对他是钦佩不已，与他结为好友。

后来姚奎志落榜回乡。

一天他睡到半夜时，梦见有人牵着马叫他去城隍殿考试，他很开心的跟着去了，结果考中个第三名，被封为扬州夜游神。

他请了三天的假期给自己操办后事，又给李父写了一封书信。

大概意思是：

‘小弟死了，要去兄长的老家扬州担任夜游神，他日若想见我，晚上焚烧此信，我便去府上拜会。兄长一定告诫妻儿可别害怕。’

第四天，姚奎志果然如他交代的死了，乡里百姓惊奇不已，依照嘱咐将其葬入姚家祖坟。

至于他写的那封信，李父还么收到，就与妻子、孙儿孙女遇难。

书信被李世文所得，他以为是父亲朋友的玩笑话，觉得很有趣又添上两笔调侃，将其夹在一本书中，渐渐也就忘了。

李世文被害死头天，周氏假模假样的为他哭丧，把他生前爱看的书都烧了，殊不知有一封神明的信夹在其中。

姚奎志得信后，请了一天假，当晚二更天来李府拜会，惊闻故友早已死了，如今他儿子也风寒而亡。心里十分悲痛，留下来替友守夜。

哪想到半夜，撞见周氏和管家李梓州偷欢，料定故友和侄儿之死跟他们有关，怒冲冲去城隍庙告状。

城隍翻来生死簿，查清楚他们都是白莲教的妖人，但也属于方外之人，不在管辖范围。

姚奎志怒气难消，又想去衙门告状，却被皇气拒之门外，要告状只能转托给阳间的人。

他听府中丫鬟谈论：‘公子生前有位同窗好友叫徐仪，为人正直聪明……’，又偷查了生死簿，趁着妖道妖女不注意，把自己神魂藏入李世文的尸身中……

白天徐仪听见的那股阴风，便是姚奎志神念所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