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宦官舅舅

李太后闻言一愣,暗道自己的儿子说的有道理。

可是此事关系重大,虽然此情此景,她相信他儿子不会骗她,可心中还有一丝侥幸心理。

朱翊钧也猜到了李太后的顾虑,抬头望向李太后道:

“母后,可以派人去询问张先生。”

此话一说,李太后顿时点头,觉得这话在理。

张居正为人持重,自然是不会骗她,随即对一旁的女官道:“你即刻前往文渊阁,问张居正话,看冯保是不是欺君罔上,皇帝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女官闻言领命,可刚转身离去,就听到皇帝道:

“慢着,去了一定要问仔细,就比如高拱是否说过‘十岁天子,怎能当人主?’是否心存谋逆之心?”

“奴婢遵旨!”

看着女官躬身离去,朱翊钧便知道此事已成了一大半了。

他进入慈宁宫后,便先发制人,直接将此事和盘托出,根本不给李太后思考的机会。

再加上自己这个儿子的哭诉,以及群臣进言的铁证。

只要张居正不临场翻供,胡乱言语,李太后定会笃定冯保在害他。

毕竟在他朱翊钧看来,尽管李太后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严格。

可再怎么说,自己可是她的孩子。

李太后对自己没有什么恨。

只有作为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出息的期待。

所以才会在自己即位后,实行鸡娃教育。

而这次罢黜冯保之事,他不仅占据大义,更是个受害者,其实不仅仅是他,就连李太后也是。

因此他相信李太后听闻此事,绝对会站在他这一边。

此事已定,朱翊钧也缓缓起身,挥手擦了下眼泪,“眼巴巴”地望向李太后道:

“母后,现在该如何是好?儿臣刚才一怒之下,当着群臣的面已经罢黜了冯保的全部职位,将其贬为奉御。”

此言一出,李太后瞬间一惊,可她还没来得及言语,就见朱翊钧继续道:

“可他掌管司礼监、东厂以及御马监多年,根深蒂固,儿臣怕他万一狗急跳墙,行谋逆之事那可如何是好!”

李太后闻言恍惚,觉得她儿子说的对,冯保连她们都敢欺骗,说不准还真敢行不法之事。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她便忍不住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我儿放心,既然你已将其罢黜,那他定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朱翊钧听着这话,却连番摇头,一脸惊慌道:

“母后,切不可松懈。儿臣现在都怀疑上月乾清宫行刺一事,就是冯保所为。不然他为何遮遮掩掩,不让儿臣知道案情,因此这其中肯定有鬼。

试问他连这种谋逆事情都搪塞儿臣,不将儿臣放在眼里,那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因此儿臣现在甚是恐惧,唯恐他行曹吉祥之事。”

一听到曹吉祥三个字,李太后再也忍不住了。

她脸上尽是慌乱之色,心中更是悲愤交加。

自己怎么这么苦,先皇驾崩,好不容易扳倒了“奸臣”。

原本以为天下晏安,她只要一心一意教导好皇帝,也算没有辜负先皇的嘱托。

可哪知,家奴狡诈,她听信了谗言,做了错事,现在更是怕其行谋逆之事。

一时间她顿感一阵无力之感,怎么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这,这可怎么办?要不即刻让张阁老、成国公入宫商议此事。”

“母后不可,此事只是儿臣猜测,如果妄动唯恐打草惊蛇,其实儿臣有个法子,想来是可行的。”

“我儿快说。”

朱翊钧闻言脸色坚定地望向李太后,一字一句道:

“冯保想要作乱所能依靠的无非是御马监兵马罢了,舅舅不是在御马监当值吗?

不如提拔舅舅为御马监掌印太监,有他给咱俩照看御马监兵马,儿臣才睡得安稳,母后也能放心。”

李太后闻言瞬间反应过来,顿觉自己这个儿子的法子好。

嘉靖年间,她父亲李清因家贫,趁着她入裕王邸的机会,也将他的胞弟李文进净身送入府邸,想着二人互相帮衬。

隆庆年间先皇登基,他的弟弟也跟随她一起入宫,侍奉左右。

最后为了避讳,于是就安排到了御马监当差。

原本想着御马监也算是个肥差,就让他在那里当差算了,也算安稳。

可他儿子这一番话,却让她心中意动。

只不过她清楚这么做并不符合制度。

大明朝自开国以来,防止后宫干政,如果皇帝任命他舅舅为御马监掌印太监,定会引来言官弹劾。

可她儿子说的对,也只有她这个胞弟掌握御了马监兵马,她俩才能睡得着觉。于是迟疑道:“我儿,这个法子怕是不妥吧。”

朱翊钧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的母亲意动了,当即急切道:

“母后,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大不了这样,将司礼监掌印太监空着,让舅舅先担任监督太监,让其监察御马监大小事务。

然后儿臣再任命一忠厚之人担任掌印太监,如此一来,哪怕言官也不少说什么,舅舅也可安心替咱娘俩看管御马监。”

“此法甚好,甚好。那便依照我儿之意行事。”

朱翊钧听到此话,也长舒一口气。

大明官制:御马监有掌印太监、监督太监、提督太监各一员,下有监官、掌司、典簿、写字等员,掌腾骧四卫营马匹及象房等事。

可以说监督太监算是御马监的执掌官职,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

如此李太后怎能不同意此事。

在他这一番组合拳下,李太后俨然接受了冯保被罢黜的事实。

并且自己的胞弟也趁机被提拔为御马监监督太监,让她在宫中更加安全,她再也没有心思去管什么冯保了。

惊魂稍定的李太后更是望向眼前的儿子,不禁抚摸朱翊钧脑袋,宽慰道:

“我儿真的长大了,不然母后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翊钧见此,也适当配合,叹了一口气,泪眼朦胧道:

“唉,儿臣此时此刻才知母后之艰难。”

而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厢房外响起:“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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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胞弟李文进:

隆庆间戚畹李文进,以随侍今慈圣皇太后入宫,仕至御马监太监,赐蟒玉,即今武清侯李文全同产弟也。

——《万历野获编》补遗卷四

又李太后生父武清侯神道碑文亦有记载:

公讳伟,字世奇,别号毅斋.配王氏,封夫人,子男三,长文全,次文贵,并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次(文)进,御马监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