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断案?考验?

“小人本是泌阳县城的县丞,平日矜矜业业,从不敢怠慢。”

“昨夜听见县丞外水族喊杀声震天,便叫来了高县尉一问究竟。

谁知高县尉一心要带人出城,和那水妖一战。我着急城中百姓,唯恐被水妖钻了空子,便没有允许。

可恨这高恨水,竟然趁我不注意,将我一刀捅死!

我心中不忿,这才来喊冤!”

文武殿内,林志鹄跪倒在地,几乎声泪俱下。

“求城隍老爷为我主!”

崔仁义听闻这番说辞,也没有做出评判,而是看向一旁魏征。

“魏公,这案子来得好巧。不若……”

“城隍大人,此冤魂可是向你喊冤,于情于理,此案都该你来做主。”

魏征却摇摇头,微微一笑。

闻此,崔仁义也是清楚,这恐怕就是魏征给自己的考校了。

作为前朝的名臣,连李二面子都不给的神人,又怎么会轻易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摇摇头,便转身看向自己的庙祝高恨水。

“高县尉,你来说说看,可真是如此?”

高恨水面色不变,大大方方的上前:“的确是我杀了此獠。”

“只因此獠确不当人!”

他语气渐高:

“此前那鲤鱼精开口讨要唐河周边地契,是他为求活命,满口答应!

上河村洪水,死伤无数,是他拦着我等,不允救援!

这回水中妖怪又掀起洪水,喊杀下河村,他又阻拦于我!”

“此等贪生怕死,不顾百姓死活之官,杀之有何不可?”

高恨水言辞凿凿,腰杆挺得笔直,将自己杀人动机说得一清二楚。

“按你所言,你可是认罪?”魏征突然开口。

崔仁义皱眉:“魏公,既然此案交给我来判,那就该以我为主,还勿多言!”

魏征眼中流露出讶色,随即微笑不言。

他心中已有决断,此刻就想看看这位继承了自己正气的城隍,又当如何解决。

“林志鹄,高恨水所言,可属实?”

崔仁义调动正气,双目火红,直瞪县丞。

那林志鹄还想狡辩,却被崔仁义那双眼一看,顿时心里惴惴不安。

这谎言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只得低头承认:“是……是如此。”

崔仁义点点头,接着开口说道:

“高恨水以下犯上,杀官逃跑,也是重罪。虽事出有因,但难逃罪责。”

高恨水却皱眉不解:“我有何错?若不如此,难道又眼睁睁看着那下河村落得地毁人亡的结局?”

林志鹄眼中欣喜,连忙接话:“若我有错,自然有刺史判罚,朝廷论罪!轮不到你这县尉越俎代庖!”

魏征抚须点头:“理应如此,城隍大人,你可认可?”

却见崔仁义又一次开口:

“林志鹄玩忽职守,勾连妖邪,枉顾人命,按律当斩。”

此话说出,不仅高恨水有些不解,林志鹄眼露惊讶之色,就连魏征也是微微一愣。

难道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用出为官的老辣手段?

如此判罚,虽看似赏罚分明,可根本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也落了下乘。

“城隍大人,你是何意?”魏征不免开口询问。

崔仁义却说:

“若律法尚在,朝廷上下能依法而治。此越俎代庖,结果为先的做法,自当断绝。”

“否则律法威严难存,各地有冤皆愤而杀官,天下大乱。”

“高恨水此举自是大罪!”

此话和魏征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他昔年和唐太宗也为律法而争论不止,面红耳赤。

太宗认为‘法有法规,也有情理。情大于理,否则必成苛律。’

而魏征则言:“人心难测,情乱其理。若情大于理,则律法不存。”

听闻崔仁义所言,他自是欣喜。

不仅是他,林志鹄也面露欣喜,看向高恨水的目光里恶意如箭。

高恨水却是皱眉不解,若是如此,这城隍本就来历不正,也当取缔。

却见崔仁义沉默一下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然,这几日,我见下河村惨状,心有所感。”

“三日祭祀,童男童女,河中尸骨几何?”

“村民难活,还要为妖怪备上美酒佳肴,喜送祭品,何其可笑!”

“若律法可依,县官愤懑,官民团结,何至于此!”

崔仁义所言,一件件一桩桩,皆是事实。

魏征得了那香火之气,见过崔仁义行事,自然也清楚下河村惨状。

闻言也是微怔。

林志鹄魂魄震颤,抬头高呼:“大人!泌阳县弱,若让县尉带人离去,又置城内百姓于何处!”

“下河村民,也是大唐子民。”高恨水突然开口说道。

崔仁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律法不可依,冤屈难明,愤懑不消——”

“杀官,亦是正义!复仇,亦是正义!”

此话振聋发聩,令在场之人无不惊讶。

李隆基登基之后,这大唐虽经开元盛世,看似繁荣昌盛。

但实则妖物丛深,朝堂靡靡。李隆基贪图美色,沉于享乐,更爱帝王权术,不思进取。

更是沉溺修道,朝中诸臣纷纷投其所好,其中不乏妖物邪道。

离远了人间,便也不管民间。

这律法,自然也是一张废纸,再无作用。

“林志鹄,你死得不冤。不仅如此,反而还要判你重罪,那地府之中,你当受刑几十载。”

崔仁义开口说道,看向店中泥塑:“按文武殿之能,魏公可做判决,将其投入地府。”

魏征沉默几息,最终还是叹气:“后生可畏。”

便也点点头,手中一点,香火之气化为‘令签’,掷于林志鹄身前。

意为执行判罚。

只见林志鹄身下忽得发黑,那令签一闪,没入地中。

一双双乌黑的手腕,从地下伸出,抓住林志鹄欲将其拖入地府。

林志鹄浑身颤抖,大声叫道:“若是如此!汝等亦无律法判我!更无权将我打入地府!”

“自当如此!”

门外,一悠然之声响起。林志鹄身侧乌黑之手瞬间消散,化为灰飞。

一白衣秀士迈步而来。

其头缠青丝绳,腰系金缕带,一块碧玉挂腰间,神韵灼灼夺人先。

脚下似有云雾缭绕,盈盈水汽漫其前。

右持折扇,左背腰,气度非凡似神仙。

林志鹄见之大喜:“于老爷!救我!”

这便是那条大鲤鱼!

崔仁义心头警钟大作,更是震惊无比。

在这城隍庙中,他的神识四通八达,精细无比,竟然没察觉到这于老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妖仙境界,当真要比自己这鬼仙厉害如此之多?

却见于老爷收起折扇,颔首说道:“你既说律法无用,可杀之后快。”

“那这泌阳县城,此后可尊我法,可行我律!”

“其一便是,杀我水族者,千刀万剐,万劫不复!此地城隍,下河村上下,难逃其罪!”

说完摆手,便收走林志鹄魂魄。

崔仁义正气如刀,却也慢了一步。

高恨水手握刀柄,双目血红,却动也不动。

于老爷打开折扇,背对三人,慢步行出——

一步腾空,二步腾云,三步驾雾。

其音如雷,响彻周遭。

“三日之后,泌阳县城百姓、周遭妖类精怪,皆可来观我执法!”

“此后泌阳县城,为我水族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