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
火焰缓慢舔舐着烛头,烤得边缘微微卷曲,鲜红的蜡油从灯烛上流下,像泪珠般滑落,最终跌落在灯架上,凝结成白色污垢。
哗啦。
细长的舌头从血水中抽出
余炼趴在地上,闭起眼睛回味其中的无穷滋味,不久后睁开双眼,短拙的后腿弓起,双手用力撑地,拖着肥胖的身子回到了石台上。
“诸位爱卿,一个一个上来。”
“朕给你们传法。”
“不从者——杀无赦。”
他有些有气无力,头颅一下一下低垂。
下了吩咐。
站在石室两旁的少年少女再也不能无视,但谁也不敢先迈出一步,纷纷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瞪眼等着别人先蹚这摊浑水。
过了不久,终于有一名少年站出。
少年约莫十六左右,年龄不大,穿着粗布皂衣,鞋尖上还有几处破洞,或许是因为害怕,身体止不住地打着摆子。
他叫王昇。
他缓慢地向前走去,来到龙椅前站定。
余炼并未多言,同样伸出手掌抓住他的小臂,输送毒种。
“啊——”
毒种刚一进入经脉,少年就疼得大叫起来,身体径直倒在了地上,双腿剧烈颤抖,与地面不断摩擦,若不是余炼手掌死死抓住小臂,只怕他早已瘫软在地,生生被疼得昏死过去。
过了不久。
余炼松开手掌,任由那满是淤青的小臂垂下,继续让其他人上前接受传法的同时,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李宁安。
在见到这名弟子的表现后。
他对自己先前那玩笑般的猜测,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种忍受力,不会是那.....
余炼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管他什么狗屁东西,都被老子种下毒种了!在这黑风洞,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何况区区凡人。
他收回目光,压下多出的几分蔑视,开始专心传法。
虽然无论男女,在被种下毒种后都疼得死去活来,恨不得咬舌自尽,但大都挺了过来,在地上翻滚哀嚎。也有直接昏死过去的,不过余炼用了其他手段将他们温柔的叫醒,叫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在地上翻滚哀嚎。
一时间,站着的只有李宁安。
少年面不改色,罩袍下摆微微摆晃动,他在想一个问题,为了不受到余炼关注,不那么显眼——自己是不是也该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好在,余炼似乎听腻了哭喊声。
他将肥胖的身体往石台后缩了缩,整理好身上发黑的龙袍,闭上双眼,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诸位爱卿,既然传法已经结束。”
“那便退朝罢。”
“朕还要闭关十数日,不要来打扰朕。”
此言一出,在场数十人如获大赦,纷纷从地上爬起,向石室外面冲去,你推我挤,拥搡在一起,杂乱无章,有人被后面的同伴挤压摔在地上。
李宁安先是看了龙椅上的余炼一眼,随后拂了拂袖子,将刚刚沾染上的灰尘拍去,这才从容不迫地跟在急躁的少年少女后面,走出了石室。
石室外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
前通住所,后通食室,两边墙挂着火把用以照明,顶端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常有岩水从其中渗出,顺着钟乳石爬下,流在粗糙的路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水洼。
李宁安先是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
他觉得应该先去石室拿一些食物,好作为逃跑时的资粮,但心中仍然挂记着自己从石壁中挖出的那件宝物——这或许,不,一定是翻盘的希望。
很快,大部分人都挤出洞口。
李宁安这才慢悠悠朝食室走去,而在身后的大片人流中,有一名少年悄悄注视着他。
数十步后。
李宁安行至屋内。
说是食室,其实也就是不大的洞窟,石壁仍旧用火把照明,地面上铸起几座长条石桌,上面放置用木筐装着的食物,这也是数十人一日的伙食。
他来到石桌旁,从木筐中取出食物。
这是一块冰冷,坚硬的黑馍,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没有闻到半分味道,哪怕指尖稍稍用力,甚至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凹陷。
李宁安很好奇,余炼是怎么提供几十人的食物。
但好奇归好奇,他还是没忘记正事,将木筐背在身上,准备径直离开食室时,心中却突然微微一动——轻微的脚步声在洞口响起。
王昇觉得自己分外倒霉,今日上这狗屁朝会,被强行习了个第二卷秘法不说,甚至还差点变成猪,他实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待在这里迟早要死在余炼手中。
“妈的,什么狗屁皇帝。”
“等老子出去,也去学学那仙法,到时候回来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王昇一边低声嘟囔,一边慢慢摸进洞内。
呼——
谁知前脚刚踏进,忽闻脑后生风。
王昇吓得亡魂大冒,身体急忙向左倾斜,仓促之间想要躲开,却不料脚尖撞上地面凸起的石头,顿时整个人失去平衡。
即使如此,头上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王昇眼前顿时一花,再次回过神来时,正好见到李宁安骑在自己身上,正高举从木筐中掏出的冷馍,准备给他来上第二下。
“这位仁兄!”
“饶命!饶命!”
“我是有事来寻你的,不是故意跟着你。”
王昇大口喘着粗气,急忙开始求饶。
李宁安的动作缓了缓,借助烛光这才发现身下之人,正是刚刚第二名上前接受传法的弟子,不免有些惊诧——他本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
“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慢慢起身,将冷馍捏在手中,面朝往王昇向后退去,盯着王昇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对自己投来抱怨中夹杂着憋屈的目光。
王昇说:“我叫王昇。”
“然后呢?”
“然后——”看得出来,他此刻有些紧张,先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靠在石壁上,想让自己更加从容一些,但怎么靠也觉得不舒服,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继续说:“然后,你有没有考虑过逃出去?”
李宁安笑了笑。
“逃出去?”
“外面可都是海。”
“你忘了吗?世界已经被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