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背后有人

什锦巷打死了人,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晌午刚过,中城兵马司的铺甲、上元县的差役,在承恩寺附近几个保长陪同下走访周围的百姓,想要获得更多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裕仁坊,宋宅。

宋之墨静静地坐在书斋内,脑袋枕着手腕,微蹙着眉头靠在椅子上。

上午什锦巷的案子,本身没有那么复杂,在场的人很多,贼偷儿盗人钱财更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的情况,还在于‘巡城察院’那边会怎么去判?

宋之墨让李二等等,然后再去都察院、刑部和应天府,就是想看看事态是否会继续发酵?

若案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救不了人,自然是要把事情闹大的。

“少爷!”

两个多时辰不见的李二,满头是汗的出现在了书斋外,匆匆忙忙地走进了书斋。

“怎么样?”

看到李二进来,宋之墨‘唰’地站起了身,神色稍显迫切。

“咕咚咕咚!”

抓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水壶,李二猛地灌了几口,嗓子舒服了,这才赶紧回答道:“小的早些时候去了中城兵马司,见了刘指挥。”

“听说少爷非常关注什锦巷的案子,又与盼儿姑娘相熟,刘指挥当即拍了板,说判人这事他不好办,但是在判决之前保盼儿姑娘在兵马司内的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宋之墨听得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能保证姑娘暂时无虞便足够了。”

“少爷!”见自家少爷对案子非常上心,李二忍不住好奇,“您这般关心盼儿姑娘,为这个案子如此耗费心神,却是为何?”

宋之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二,淡淡地说道:“早间我就说过了,这种事没遇到也就罢了,碰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家,在内桥支摊子卖个早点,路见不平反倒摊上了人命官司。”

“中城兵马司那些个杀才,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丘八,若不能遇到清廉公正的官员,这个坎儿他们过不去。”

“我帮他们一家子一个是于心不忍,一个是自己还有些能耐,能帮则帮。我要也是普通人,自然离得远远地,巴不得不沾边才好。”

话这般说,倒不是宋之墨多么的菩萨心肠,实乃早上吃食摊子那一幕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汤饼好吃又实惠,夫妇俩也是老实人,外加一个仗义出手的漂亮女儿,宋之墨实在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美满的家庭,因为摊上了本不属于他们过错的杀人案子,最后落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局面。

南京看似大明的京师,与北京城同属大明首善之区,但里头的官儿却非个个都是包青天。

出几桩冤案,若非真的闹大了,没人会去管,明哲保身才是人性,冤死个把人,南都依旧热闹繁华。

“夫子庙那些人你安排了吗?”宋之墨看向李二,表情柔和了些许。

“安排了!”李二忙不迭的答道:“小的从中城兵马司出来以后就去了夫子庙,让豹子堂、威虎堂的人打听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讼棍小的也安排了几个人,把上午案子的来龙去脉说给了他们听,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写讼状了!”

宋之墨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现在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少爷,有件事小的觉得挺奇怪的!”李二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什么事?”宋之墨抬眼看向李二。

李二的眉头紧紧挤到一块儿,想了想,便把心中觉得奇怪的地方说了出来,“晌午那会儿,中城兵马司,还有上元县的人,都去了什锦巷附近,说是调查上午盼儿姑娘杀人的事情。”

“但就在小的回来的路上,豹子堂的人找到小的,给小的说,中城兵马司、上元县的人在承恩寺附近取证的时候。”

“他们只问盼儿姑娘是如何殴打贼偷儿的场面,丝毫不提贼偷儿盗钱的事,似乎,似乎是有意要坐实了盼儿姑娘杀人的事。”

宋之墨眉眼一挑,瞳孔微缩,面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若真是这般,这偷儿的后头怕还真是扯了些许人。”

“能在这般短的时辰,同时调动兵马司、上元县的人明里暗里坐实盼儿姑娘杀人的事,此人在南京城里头必然有些脸面。”

“你再去跑一趟!”

宋之墨看着李二,郑重其事的吩咐道:“让豹子堂、威虎堂,还有夫子庙那些消息灵通的人都出去,暗地里弄清楚被打死的那偷儿的身份。”

“保不齐是这偷儿死了,背后的人想要拿盼儿姑娘的命去抵,专程给那偷儿报仇来的。”

“小的这便去!”李二当即转身,匆匆出了书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少爷!少爷!”

怕是连大门口都没有走到的李二,突然又折返回了书斋,神色很是匆忙。

宋之墨皱了下眉头,有些不悦地看着跑进来的李二,“不是让你去夫子庙吗?”

“少爷!”李二气喘吁吁地向宋之墨说道:“应天府署胡总差来了,现在就在前厅,说是奉少府尊的命令,前来给少爷传话。”

宋之墨不明所以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他这才从应天府衙回来多久?胡叔廉就差人给他传话,是何意?

不及多想,宋之墨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出了书斋。

前厅,胡塨端坐在椅子上,端起丫鬟泡好的茶放到鼻子边上轻轻嗅了嗅,只觉得茶香扑鼻,轻抿一口更觉口感醇厚绵密,口齿生津。

此乃上等的乌龙茶,就是不知产自何地。

不愧是百年侯门,招待客人用的茶,都比他珍藏的茶叶还要好些。

“哎呀,胡总差,怎的劳您亲自来,有事派底下人招呼一声,我去便是了!”

宋之墨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从大厅外传到了胡塨的耳朵里。

胡塨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慌忙站起了身,屈着身子,满脸谄笑着向大厅门口走去。

宋之墨可以说的谦虚,他却不敢受。

堂堂侯门子弟,父亲、外祖又是大明朝廷的高官,这般家世,不是他一个应天府丞的长随受得住的。

“胡总差,我们又见面了,有缘得很啊!”

宋之墨抬脚踏进前厅的门槛,看了眼站在门口迎接他的胡塨,笑眯眯地说道。

“是小的叨扰了!”胡塨赶忙落后半步,同李二一左一右跟在宋之墨身后。

“坐!”

宋之墨率先在上首的位置坐下,示意胡塨在下方落座,稚嫩的脸上笑容不减,问道:“不知胡总差前来,贰公有何吩咐?”

“宋公子!”提到了胡叔廉,胡塨收起谄笑,腰背挺得笔直,朝宋之墨抱了下拳,神色稍显严肃,“老父母说,什锦巷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

“老父母让我转告您,被打杀那人本是中城这片‘陈记钱庄’养的闲汉,唤作侯三,平日里负责为陈家看家护院,游手好闲惯了,不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不曾想今日倒是栽了。”

“就是这侯三的姐姐,前不久被‘陈记钱铺’当家人陈宇看上,纳做了妾,因着生了副好皮囊,又会哄人,又会伺候人,深得陈宇喜爱。弟弟被打杀,小妾哭得死去活来,陈宇无法便在早些时候找上了丘得。”

“丘得?”

宋之墨脸色立时大变。

居然能跟那老太监扯上关系,这事儿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