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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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农村,女人生孩儿的屋,只要小孩儿呱呱落地,就会挂上一幅长门帘,门头上钉一条红布,俗称“月房”。月房讲究很多,如:不许男人进屋,六天以后才许家人以外的人看望;要是有做新娘的,办过丧事的,一般都不允许进屋。讲究说:小孩儿魂儿轻,怕惊吓。生完孩子以后,一个月子里女人都在炕上吃,不许洗头,洗脚,浑身上下裹个厚实,说怕着风。“月子里着风,一辈子受疼”。

祖祖辈辈就这样流传着,到现在,虽说不像原来那么注重,可讲究还是有的。

兰芝也一样。

婆婆早在她怀孩子的时候,就给她把行头置办妥当了。一身宽大的新棉布的衣裤,一条鹅黄色的毛线巾,一双纳底儿的绒布鞋。虽说是婆婆在生孩子前给兰芝拿进南屋,可兰芝心里清楚,这些细致的活儿,大都是公公帮着张罗添置的。

婆婆原是邻村张巷一户姓张的财主家的小女儿,裹了一双小脚,打小不干农活儿,皮肤白净,没有穷苦人家女人的那种粗糙不堪。曾许给兰芝娘家村的张地主家的长子,当时也算门当户对。后张家儿子因病去世,留有一子。那一年,公公的前妻也因病去世,后辗转经人托媒,又续弦现如今的婆婆,还同意她带儿子一起进吴家。

兰芝的公公为人厚道,对待婆婆的儿子如同自己的一样,一个待遇,后又填了文勤,文书。小文书六岁的时候,暴病生亡。公公勤劳能干,做事细致,对婆婆又是疼爱有加,一般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操执,婆婆省心,俩个人倒也和谐,开心。

虽然是坐月子,兰芝仗凭自己身子骨强壮,一般的活儿都自己动手,看着婆婆支支架架的,也不是太好意思让她老人家来做。也就是自己吃饭的时候,婆婆帮着自己照看一下孩子,如遇上孩子哭闹,拉尿,婆婆也是嘴里说着,手脚支架着,不知从何下手。兰芝一向做活儿利落,“噼里啪啦”把饭吃完,和婆婆说笑着,就把孩子收拾停当了。婆婆不好意思了,就会搭讪着说“臭丫头,不和奶奶亲”之类的话,就怏怏地拎着碗筷出屋了。

兰芝的一个月子里,吴文勤是最忙活的。

五月的芒种,是又忙着抢收麦子,又忙着点播下一季的玉米,还要打场晾麦子。这两年收成不好,队里提倡颗粒归仓,文勤这一点可不敢含糊。个个细节,都亲力亲为,生怕丢撒了粮食。碰上工闲的时候,还要赶上队里的马车接送兰芝娘家人来回看月子。倒也好,落了个耳根清净。队里那些娘们儿这些日子倒也不再拿自己开玩笑了,时不常问问兰芝娘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