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冯家峪镇公社时，已是下午两点许。
风歇雪停，张扬开着拖拉机在乡亲们诧异的目光中，停好位置，这才不慌不忙的将打来的几只野兔，以及包袱从车斗里拿出来。
“等会回屋歇歇，趁着今天休息日，晚上到我家去，让你嫂子把这兔子剥皮洗好，再用葱姜蒜末炮料腌制好，烫上一盅黄酒，改善一下伙食，打打牙祭。”
潘长军从几只兔子当中挑了俩后腿肥硕，皮毛光亮的灰兔子拎走，剩下的几只兔子，则让留在镇公社值班的文书程桂明拿到伙房，交给炊事员老赵头处理。
“得嘞，潘书记，宋大脑袋呢?今儿咋是张扬开车，他宋鸿亚该不会是猫哪偷懒了吧。”
程桂明用衣袖擦了擦眼镜片上起的雾，把兔子腿用绳捆好之后，提溜起来，有些纳闷的问。
“别提这事了，倒霉的够呛，明天，明天通知各个村的村支书和各大队生产队长来镇上开会，在会上好好议议这事，对了，记得把赵娟他爹叫过来，这事没他还不成。”
潘长军阴沉着脸部署好之后，没在公社多逗留，拎着给媳妇买好的胭脂，水粉，糖果之类的，急赤白脸往家赶。
“奇怪，潘书记这是咋了?”
程桂明挠了挠头，一头雾水，跟张扬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准备拎着几只兔子到伙房
这时，眼尖的张扬注意到，他走路有些不利索，右腿发力缓慢，几乎全靠左腿支撑着，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桂明哥，你这是咋了，腿受伤了?要实在吃力的话，要不我顺道回去把这几只兔子拿到伙房算了。”
张扬关切上前，就要帮着去拎那几只兔子，不料程桂明却性子执拗，谢绝好意之后笑了一下解释说。
“没，就是野山椒吃多，痔疮犯了，走起路来火辣辣的疼，不碍事，不碍事，等回屋多喝些热水就好了。”
“痔疮犯了，屁股疼?”
张扬哂笑一声，有些戏谑揶揄道：“常言道，十男九痔，这玩意常见的很，桂明哥别嫌害臊，睡前多用温水洗洗，管用!”
讲完这话之后，张扬也没继续盘问，笑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包袱往屋里赶。
直到看见张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程桂明表情才猛然一滞，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表情复杂的拎着几只兔子往伙房赶……
张扬回了宿舍，弯下腰检查了一下门缝里夹的头发丝，发现安然无恙后，这才长松口气。
吱嘎!
开锁将房门推开之后，由于接连两天没生火，房间里没一丝暖意。
张扬把包袱里买的糖果，酒心巧克力在橱柜摆好，又弯腰将煤炉点着，等铝水壶装的水沸腾。
他也不懂茶道，更没有赏茶品茶的雅致，简单的从黎云送的那几两茶叶当中捻了一小把，泡到搪瓷茶缸里后，热水一浇。
咂吧咂吧，茶气氤氲中，觉得身子暖了许多。
张扬望着橱柜里那盒酒心巧克力，不信邪的又取出一颗，塞到嘴里嚼了嚼后再次确认，这玩意难吃的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酒心巧克力不高，巧克力的苦和酒精的辣涩苦，压根就糅合不到一起去，百味齐放，各有各的难吃。
勉强吞进肚里后，张扬看着这盒心血来潮买的酒心巧克力犯起了难。
寻摸半天，得，扔了怪浪费，还是包好回家当礼品送给便宜老爹吃吧，也算是儿子孝敬了……
将茶壶剩下的水倒在脸盆里呼噜呼噜擦了一下脸，又废物利用烫下脚。
张扬也没做别的，躺在被窝里摆好长春导引功的炼炁姿势，便呼呼大睡起来。
真别说，这两天舟车劳顿，事情一波三折的，以至于张扬神经一直都绷着，昨天深夜又因为宋鸿亚的事情熬了半宿，张扬是真觉得有些疲惫了。
沾枕头就睡，等再醒来时，外面天已擦黑，由于没个表看时间，张扬也搞不清楚具体是啥时候。
想起中午潘长军搁他家里吃饭的邀请，张扬没有怠慢，胡乱穿好衣服，从芥子空间里取出那把镜面匣子，装填好弹药，就这么藏在了袖筒里。
推门，风没多大，只是雪下的稠。
张扬顶着雪一路疾跑，五六分钟左右，赶到了潘长军家。
此时的潘长军家灯火通明，烟囱里还隐约能看到飘出的炊烟。
“潘书记，开门啊，我张扬……”
“哦，来了来了，你来的还挺巧，我跟你潘叔正念叨着呢，寻思着你不来，正准备开吃呢，屋里坐，还剩最后一道菜。”
听到屋外熟悉的声音，潘长军刚准备起身开门，没想到他媳妇周亚梅裹着围裙，率先从厨房走了出来，打开门招呼说。
张扬瞧着裹着围裙，鼻腻额滑，一副贤良淑德模样的周亚梅，不知怎地，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不久前给她检测头痛时的场景。
也不知道换了光滑衣服穿厚，现在两个头还痛不痛……
周亚梅迎面对上张扬的目光，心里也有些小慌，敷衍了几句之后，赶忙回厨房继续掌厨。
客厅酒桌上，已经上好了五六个菜，溜肉段，麻辣兔头，一大盆猪肉炖粉条，还有一大碟下酒菜爆炒花生米，酱菜罐头之类的。
潘长军和程桂明俩个人正闲聊着，瞧见张阳过来后，程桂明往后移了一辈子，又搬来个凳子，打趣着说。
“我可听潘书记说了，你搁东来顺还救个人呢，还是个大院顽主，了不起，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成了救命恩人，那顽主他爹不得感恩戴德，结草衔环报答你，到时候，苟富贵勿相忘啊!”
张扬拉开凳子坐好，摆了摆手：“桂明哥，净会拿人寻乐子，咱要是奔着拿好处去救人，那还叫善心救人吗，都同志碰到该救的了，那能袖手旁观，又不是牲口，同类相残，弱肉强食，你说是不?”
“是，是，都同志，谈好处的话就变味了，应该的，应该的。”
程桂明显然没料到张扬会这样回答，有些尴尬的收住话头，没再多言语。
而一旁的潘长军，则把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拍了拍程桂明的胳膊，意味深长的道：“我就欣赏张扬这点，没好处他为啥冲上前又是止血又是包扎，累得够呛，因为他善，能拎得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你说是吧？桂明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