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满载大米的船队来到了城外的消息不胫而走,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城中的粮商们了。
虽然船队暂时以检查为由被拒之门外了,用不了多久,城中的百姓们也都会知道这一消息。
粮商们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商议起对策来,最后少不得要去和王伯玉商议。
王伯玉可是每石粮拿五钱银子的抽头的!
一行人来到县衙,王伯玉在二堂花厅见了他们。
“府台大人,城外来了一支运量的船队,说是从金陵那边来的……”
王伯玉点了点头:“不是没让他们入城吗?”
又有人问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若是城中百姓出城买粮,又当如何?”
王伯玉有些不悦的看了那人一眼,反问道:“城外来了多少船只,有多少粮?”
有人马上答道:“共计大小漕船十七艘,看吃水都是满载,约莫共计两万石粮食。”
王伯玉听了脸色更加难看了:“才两万石,扬州城中有百万丁口?两万石够吃多久?
你们也都是巨贾了,难道就不能将这两万石粮食都买下来?”
“这……”
一众粮商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说话。
他们都是在商场浸淫多年的人了,怎么会想不到把这批粮都吞下?
早有人问过了,对面只咬定二两银子一石不肯松口。
虽然这个价格收了还有得赚,但是让他们尝到甜头了,过两天再运过来一批怎么办,难道还继续收购?
扬州城中三两银子一石的价格又能坚持多久?
这时,有个差役走进来在王伯玉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伯玉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
“诸位,还是那句话,我不懂商贾之事,这些小事你们还要多费心思了。
我还有位贵客要见,诸位要是没有别的事儿,那就恕不远送了!”
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众人也不好多留,纷纷告辞去了。
出了府衙,众人商议一回,最终还是决定大家凑个份子,将城外的粮食全部买下!
想要吃独食,必须得垄断!
一家几千两银子,他们咬咬牙还是拿的出的!
他们怕的是吃下了这批还有下一批!
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这批粮食被他们包圆没两天,又有三万石粮食通过运河运到了扬州!
而后又是第三批两万五千石!
当晚,薛蟠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两口沉甸甸的箱子从后面进了扬州府衙。
“王大人,大晚上的还来叨扰,见谅见谅!”薛蟠笑呵呵的拱手施礼。
“哎!贤侄太见外了!快请坐!看茶!”
王伯玉嘴上说着,眼角余光却偷偷看向那两口箱子沉甸甸的被放在了地上。
“都在外头等我!”
薛蟠将小厮挥退了,亲自将两口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层层的元宝!
不是这年头没有银票,薛蟠是故意兑换成银子的。
相比起几张花里胡哨的银票,还是这沉甸甸的银元宝更有视觉冲击力!
“大人,这里是纹银五千两,还请笑纳!”
王伯玉果然也被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给震慑住了!
有些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笑着摆手道:“贤侄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不用给我这么多!”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倒不是王伯玉没见过什么世面,实在是这钱得的太容易了!
只请粮商吃了顿饭,说了几句话,几天功夫就得了五千两银子?
他却不知,薛蟠不过几封书信,就赚了五万多两!
薛蟠笑道:“哎!大人不必客气!
若是没有大人出面,我又怎么能让这些奸商乖乖掏钱买我的粮米呢?
大人若是嫌少,那我明日再差人送来就是了!”
王伯玉笑道:“你这孩子这话说的……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受之有愧了!”
敲门声响起,薛蟠很懂事的将箱子盖上了。
王伯玉才说了声进来,是婢女奉上香茗。
让了一杯茶,王伯玉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令尊当年便是商界奇才,想不到贤侄小小年纪也有如此城府,将来必成大器!”
“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愧不敢当!倒是大人如此年轻便当了扬州知府,前途一片大好!
他日高升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小侄!”
互相吹捧了几句,王伯玉将话锋一转道:
“贤侄,城中米价如此虚高,百姓的怨气也越来越难以弹压了。
咱们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不然真传到上头去……”
薛蟠道:“嗯!也确实不能再让扬州百姓们买高价粮了。
大人放心吧,明后天还会再运来一批粮食,这次就算扬州的粮商能吃得下,我也不会再卖给他们了!
这次就把粮价给砸下来!”
————
扬州甄宅。
“大少爷,金陵来信!”小厮将一封信送到甄道存手上。
甄道存忙拆开来,看完后咬牙切齿道:
“原来是金陵的薛家跟我捣鬼,弄来这么多粮食高价卖给我!
我甄家和你薛家无冤无仇,你来坑我作甚!”
正说着,又有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
“大……大爷!了不得了!城外运河上又来了一支运粮的船队!”
“妈的!还没完了!走!看看去!”甄道存骂了一句带着几个小厮往水门去了。
来到水门,早有几个粮商都围在这里了。
让他们更惊诧的是,水门大开,一艘艘的漕船直接开进了扬州城!
“了不得!这次居然还进城了!”甄道存跳着脚想骂娘。
一旁有粮商忙拦住了他:“甄兄稍安勿躁……难道你不认得这几只漕船吗?”
“我怎么认得……”甄道存看了看漕船:“江?”
“没错,这是江家的漕船!”
“妈的!江家说他是扬州首富都不为过,每年分的盐引就他家最多,还来凑这热闹?”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冷笑道:“呵呵,其实我家本不想掺和这些事的!
只不过受林御史所托帮他个忙而已,诸位勿怪!”
众人忙都回头,却见一个二十五六岁年轻公子正似笑非笑的站在他们身后。
正是扬州最大盐商江家的三公子江振祥!
“原来是祥三爷,幸会幸会!”众人忙都跟着打招呼。
甄道存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不过他也并未太放在心上,江家又如何?再怎么样不过是个商贾罢了!
我甄家可是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江宁织造!
江振祥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拱手还礼。
而后特意对甄道存说道:“道存兄,你也知道,我们江家就靠卖点盐过活。
如今林御史见扬州城外灾民难以果腹,城中粮价又虚高,特让我们弄些平价粮来。
我们哪儿敢得罪他老人家,只好照做了!
这可不是故意要针对诸位员外仁兄,多见谅!”
“理解理解……”
一众盐商一个个笑得比哭还难看呢。
大家都是在扬州混口饭吃,江家财大气粗,还真不会为了卖点粮食和他们抢生意,八成真是林如海让他们这么做的。
毕竟这段时间林如海亲自开粥棚施粥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但是这么多的粮食运进了扬州,只怕扬州米价一下子就会被砸下来了!
看来他们前段时间高价收的几批米……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关键是这事儿还不能找王伯玉!
林如海可是御史,不光是来管盐课的!
随时一个小报告就可以打到皇上的御案上!
王伯玉敢得罪他?
粮商们一个个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精神。
倒是甄道存咬牙切齿,将这笔账都记在了薛家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