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姬宜臼的示警

三天后。

镐京城,一座显得格外特殊的宫室中。

侍女小心地将一扇木麻门打开,姬宜臼弯腰走进,且反手就把这个木作框,麻绳编网的木麻门关上。

而这般特殊的木麻结构,在这一个整个堂室的窗,门上,到处都是。

不遮风,不避雨,而只囚着其中之物,像一个笼室。

但其实也真是一个鸟笼。

姬宜臼一身龙衮冕服,比之其先父周幽王日常弁服,多了几分尊威。

当然,也只是表面上多了几分,且正是因为里子的尊威弱了,才需着华服,这冕服上,试图将这威给补回来。

不过到底也没人拿姬宜臼和先王比是了,

毕竟先王逝于谁手,又有谁人不知,又有谁人会在政事堂上,惹王不快。

姬宜臼挥了挥手,宫室中的女侍近人,纷纷躬身且小心地退出宫室,并带上木麻门,以防其中神乌逃出。

此宫室刚兴建时,其中神乌羽翅尚未养好,不虞有出逃风险,

可自一个月前,神乌双翅养好后,其就屡屡试图逃窜,便是王上所谓的与其人言也并不管用。

也就这些日来,像是认命了一般,不逃窜了。

但总归,他们这些宫室还是要注意下。上次神乌逃出宫室,王上发了好一通火。还处死了一位不察的宫人,

虽不知王上为何这般珍视此鸟,这些宫人还是不愿去拿命去试。

宫室内,待女侍近人离去,

姬宜臼看着飞起落在鸟架上的天命鸦,道:

“老朋友,好久没来和你叙旧了,不知你那边,我母后褒姒,还善否?

“及我那幼弟伯服,善否?”

姬宜臼目视那鸟架上的天命鸦,看着其左眼亮起了一抹微光。

如果是数月前,他会觉得这是天上之神鸦魂降。

可登顶天子之位,并且得到镐京诸多投靠卿士,得到各方消息来源的他,

在某一天,

听说了他先父周幽王身旁曾有那么一个异人,其可预知未来,且言及各方动向上,鞭辟入里。

更甚的是,此异人可驱使大鸟,造成人市动乱。

而更巧的是,神鸟降临镐京城头那日,此人也借此带了千余宫奴,出了京。

诸多巧合下来,谁得利,谁主谋,

姬宜臼要是再猜不出这天命鸦到底是谁的把戏,那他也太过眼瞎不是。

“老朋友,其实你承不承认并不重要,就像孤母后褒姒与幼弟伯服是否还活着,对孤,也没那么重要一般。

“就像老朋友你曾说过的那般,孤的正统性不在别人嘴中,而只在自己的手里。

“姜氏诸侯的支持,不会因为王子伯服的活着,而从孤身上转移。

“倒是王子伯服活着,会让孤那虢国的王叔(周携王),其麾下姬姓诸侯们,犹豫不定吧。

“所以到底,孤与你并非敌对。

“你真正的大敌,应是那虢国的一众。

“老朋友,话已至此,还不出声一叙吗?”

天命鸦的另一端,铜坊内,齐渊假装出恭走出工坊,

他听出了姬宜臼这边言辞的恳切,也同时,听出了姬宜臼这边挖的一个又一个坑。

可总归,他人已在褒国,且即将离褒,而姬宜臼既然生疑了,哪怕不确定,天命鸦已不可能像以往一般打探诸多消息,

是故,这个马甲,便是转为明面也问题不大。

于是,齐渊开口道:

“我王,既非敌对,又何必深究那彼此关系?

“更何况月余未见,我王本就已防范于我,此时突然前来,有无事献殷勤之嫌。

“是故既然周遭无人,也不妨直言,便像你我之前那般。”

姬宜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能出声应孤,孤,很开心。

“孤其实也还怀念不知你身份那些时日,

“你可知,孤在隐隐有猜测到你身份后,

“是,是曾羞怒于你的隐瞒,可羞怒之后。

“孤,只愿你亲临孤之身旁,

“届时,便是公卿之位,王胄之女,便是任你取之,又有何不可。”

“我王,距上次你我相谈之时,已是有月余了吧。”

齐渊泼着冷水,是在质问,所以,你这话为什么不早说。

而在今日说,又有什么诚意呢?

姬宜臼敛起了笑容:

“是啊,回不去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呢?

“今日,便当孤念及旧情,特意给你示警。

“孤有探子传讯,虢国于三日前,已派遣一支军士,由虢国大师带队,前往褒国,剑指褒姒与伯服。”

“那我王呢?”齐渊问道。

“自当趁虢国大师不在,发兵于虢!”

姬宜臼说罢,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离开了宫室。

另一边,齐渊挂断通讯,再次进入了房中。

他不太确定姬宜臼方才所说是真是假,特别是他姬宜臼这边的动向。

可有一点,总归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他们这次面临的进攻主力,只会是虢国。

是他们之前见过的,全员三趾马,于山地上战无双的虢国。

而恰好,也是他最没有联系渠道,连伐交的资格都没有,而只能先打一场的虢国。

如此,还能怎般?

也就是先备战了。

铜坊内,漆柳还在对身前的一套木范啧啧称奇。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似这般,不会被青铜汁灼坏的木范。

这已经是他第二十次,往这个木范中倒入铜汁了,他觉得便是再坚固的木料,也该被灼毁了吧,

可待铜汁冷却后,漆柳掰开上下木范一看,别说是烧毁了,便是一点点黑灰都没有,

还格外容易脱模,奇了怪了的。

这让漆柳开始有些手痒,他扫了一眼周围,见无人在看他,便自旁边取出了一把铜锥,

他偷偷摸摸地朝边角一刺,便见铜锥还算简单地楔了进去。

‘是木啊!’

他这般想着,疑虑就更重了,木怎么会这么耐烧呢?

于是他把铜锥对准了木范的模印,一使劲儿,铜锥划擦着模印直接顺到了边,

不仅没有刺入,连个白痕都没有看见,似金石一般。

这是何等神料?

漆柳愣在原地,若是钻研出这个木料的特异之处,那不得节省出无数陶范,大大缩减铸铜整个时间?

这要是呈上去,又该被赏赐多少个臣妾啊!

一定要……

‘这好像是商人渊所带来,研究就要和商人渊起冲突。’

屄,那还是算了。

一想到商人渊,漆柳瞬间就清醒了,息了那小心思。

乖乖又拿起了另一套木范,

还是听那商人渊的话,浇铸铜珠吧!

就是不知这铜珠,又会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