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草原蛮子军阵就已经退兵。
城中的万余将士加上戈壁滩上的数万马贼,前后夹击,可不是这些草原蛮子能够受得了的。
他们只有退兵这一条活路,继续进攻蛟河城,不仅仅不可能得到太多的好处,还可能会让他们万劫不复,葬身在这戈壁滩上。
这一连几日的时间,蛟河城内的百姓,都在为这城中的英雄们歌功颂德。
有人说,蛟河城的胜利,离不开振武校尉的临危不乱。
也有人说,这场胜利靠的是坐阵副都护府府邸的游骑将军史腾骏,城中的所有布防与调动,都是这位将军亲自安排的。
更有人说,是因为城外的马贼来势汹汹,吓退了草原蛮子。
可振武校尉说:“这一切当然都是游骑将军的功绩,包括联合那些马贼,都是游骑将军身边的亲信所为。”
但不管怎么样,城中这些英雄的功绩,是不会被抹去的,那些葬身在了城头上下的英雄,可都是为了蛟河城的安宁而死。
反正这事情已经过了,很多人不愿意再次提及。
蛟河城城北,滚滚黄沙之中,两道身影又要向着西北而去。
如今材青衣恢复了大部分体内气力,具体是恢复了几成,材青衣不愿意说明白,谢风流也凭着感知,能分析出一二。
这方一直向着西北而去,到了瓜州境内,转而南下,用不了几日,就会到了昆仑山脉。
昆仑虚就在昆仑山脉深处,材青衣说她想去看看那天下第一,谢风流藏着自己的心思,当然要跟着一同前往。
若之前是一直被材青衣所胁迫,那眼下就是心甘情愿向着昆仑虚而行。
两个人今日日出时分才出城,到了眼下,不过走出数里,回头还能看到蛟河城的轮廓。
材青衣没有多跟谢风流念叨什么,她最近话很少,总是会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时候,尽是如此。
女人的心思,谢风流琢磨不透。
谢风流也就干脆跟在了材青衣的身后,不言不语,不过目光总还是会不断地往戈壁滩的周遭打量过去。
直到身后的黄沙尽头,又出现了翻滚的黄色巨潮。
滔滔巨潮,刹那之间就从蛟河城数里外的黄沙当中涌出。
前方没有能阻碍浪潮的大坝,所以这股浪潮会直接撞在蛟河城城头,才会出现些微停顿。
是被拦在蛟河城之外,还是直接将蛟河城冲毁,谁都不曾知晓。
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谢风流和材青衣的注意,他们停下了脚步,向着身后的黄沙之内打量过去。
“是草原蛮子?”谢风流侧转了身躯,满是疑惑地问道。
材青衣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谢风流没有看过来,也就不知晓材青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好像比那日更多。”等到那股浪潮,终于不再从地平线之外涌出,谢风流已经给出了判断。
如此多的草原蛮子,正在用极快的速度,向着蛟河城的方向汹涌而去。
没有人怀疑这股巨大的浪潮,不能在一个冲击之下,将蛟河城立起的城头直接撕毁。
城内是什么状况,谢风流和材青衣明白,前些日子的短暂胜利,让城中的诸多百姓都懈怠下来,包括那些城内的军镇将士,或是依旧留在城内的江湖游侠。
就算是全员严阵以待,都未必能拦下这些草原蛮子,更别提如今城中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
连北城门都还未曾修缮完毕,……
材青衣舔舔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一直到谢风流矮身,捏起一把跟着呼啸风声颤抖的黄沙。
入手的沙砾原本应当是滚烫的,但天空的日头被掀起的浪潮遮盖住了。
不见天日,这手中的沙砾就有了些微凉。
“我们回去。”谢风流深呼吸一口,将手中沙砾重新放回到了戈壁滩上,他抬手在鼻尖轻轻滑过,做下了如此决定。
站在谢风流身侧的材青衣,她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她问道:“我们回去能做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杀人,那这黄沙当中,有的是恶人能让他们惩治,何必回去送死。
谢风流起身,他的语气不算平缓:“青衣丫头,你说如果是尹无敌站在城下,能不能以一人之力,挡下这些草原蛮子?”
他如此言语,材青衣当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也同样变得认真了许多,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二道之一东方偃,曾经能吓退南疆的数万雄兵,不止是因为他的身前有十二柄飞剑,还更是因为,天底下数不清的道门弟子,都在向着南疆而去。”
“尹无敌一人,理应不能挡下。我们也只有两个人,我的实力不是巅峰,比不上尹无敌,你只有八柄飞剑,也比不上东方偃。”
这个回答,谢风流不太满意,他摇摇头,重新开始了思考。
突然,他笑了笑,但浪潮距离蛟河城应当不算太远了,估摸城内的那些将士应当已经有所感知。
他抬手指向了那些草原蛮子,他边往前走边问道:“青衣丫头,如果我们只想到那蛮子军阵后方的王帐之内呢?”
说完,谢风流不需要材青衣回答,他就已经摘下了腰际上的酒葫芦。
他是大境界的高手,他一人断然不可能,但他的身前还有一个材青衣。
蛟河城北城城头之上,终于有将士发现了城外的异常。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多有惶恐,就有更多人的发现了这股滔天巨浪。
“是蛮子,草原蛮子又回来了!”有人打破了城头上的宁静。
“不要慌,距离还有些远,分人去军阵,去副都护府府邸,去……”有老兵油子也醒过神来,他大声地说道。
大多数人还在震惊之内,因为此时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出来,这今日城外的草原蛮子,数量比那天攻城的更多,浪潮也更大。
翻滚的浪潮,都把城外的整个天空给遮盖了。
“咕咚。”不断有人吞咽唾沫,声音很大,就好比此时不断响起的心跳声。
“还在等什么?快去啊。”老兵油子又催促道。
依旧没有人动弹,但那些草原蛮子,最前方的一排将士,已经能被大家看真切了。
“城门,城门方向需要有人去守。”有将士提醒道。
可没有振武校尉或者游骑将军在场,这些将士的话,很快就被其他声音淹没了。
就在大部分醒转的将士,都认为今日的蛟河城就要就此被破,被踩在草原蛮子的脚下之时,蛟河城下,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两道身影很渺小,在万军阵前,就像是两个抬脚就可以踩死的蚂蚁。
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向了那个方向。
谢风流立在了草原蛮子军阵前方百步之外,他扬起一只手掌,剑指捏动,一柄柄飞剑漂浮在了他的额头上方。
在他的身前,是手中挥舞黑色折扇的材青衣。
材青衣的表现很随意,她用黑色的折扇遮掩在了面容前方,黑色的折扇闪动,将她的几缕发丝扬起。
这两个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草原蛮子的注意。
就算是最前方的一排蛮子,已经瞧见了这出现在视野之内的两个家伙,他们也没有将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也有一些蛮子,扬起了手中弯刀,舌尖在嘴唇上划过,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
没有想到,这还没有开始攻城,就能有两个倒霉蛋要被践踏在这蛟河城之下了。
就是有些可惜,那女子长相颇具风华,这死了,就当真死的太不值当。
后方的擂鼓震动,让脚下的黄沙不断颠簸。
“现在。”谢风流快速将酒葫芦挂回腰际,双手都捏起剑指,在身前画出一个半圆,脚下开始向着蛮子军阵冲去。
他头顶的八柄飞剑,接连发出数道颤音,就以其中一柄飞剑为首,化作一道长达数米的剑锋。
剑锋比谢风流去得更快,不过三息,就撞在了蛮子军阵的最前方。
飞剑所化的剑锋,可比之前那城头抛落下来的弩箭更锋利。
所以,一个碰撞之下,蛮子军阵之内,就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谢风流就跟在剑锋之后,不紧不慢,直抵蛮子军阵深处。
除非他体内气力突然耗尽,若不然没有蛮子能在此时伤到他,或者在这军阵之内出现一两个大境界的高手。
就算是有几个大境界的高手在此,也未必就能拦下谢风流,他的身前还有一个黑裙女子。
材青衣看上去走得缓慢,但她每一步,都能正巧落在谢风流身前五步之外。
她单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合拢了折扇,不断对着周围的蛮子军阵之内轻轻落下。
每一次折扇落下,都像是一块巨石砸落,让蛮子军阵当中出现一个圆形的坑洞。
那坑洞内,皆是眼中无神的草原将士。
两道人影是撞入到了蛮子军阵,就很快被包围,但他们的冲势并不曾就此停止,他们就要越过所有的草原蛮子,直抵蛮子军阵后方的腹地之内。
在草原蛮子军阵后方的平地上,是一排擂鼓的粗犷汉子。
在这之后,是一顶巨大的随军帐篷,帐篷被数百名草原蛮子扛在了肩头,缓缓前行。
蛟河城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草原军阵的腹地之内,那就像是一艘扬帆的小船,不管风浪如何,总不会被浪潮轻易拍落。
那两道即将横穿草原蛮子军阵的身影,终于让这些草原蛮子前进的速度逐渐减缓,甚至就即将停止行进。
他们的身后可是草原王帐,这是草原的规矩,每一次出征,必须有王帐随行。
王帐中坐着的不一定是草原的共主,那统帅草原各部落的大汗。
王帐只是一个雅称,只要是出征就会有王帐随行。但王帐内,一定会有很重要的随军将领。
所有的草原蛮子都停下了,他们回头,惊慌地看向了那破开了军阵,向着王帐而去的飞剑剑锋。
剑锋之后,黑衣女子突然腾空而起,她手腕上的铃铛响起。
一个巨大的屏障出现,挡在了两人与诸多草原蛮子当中,也有一尊高达六七丈的巨大魔像,出现在了材青衣的脚下,她手腕上的铃铛摇曳,她就站在了那魔像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