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中能为老樵夫砍柴的小家伙下山去了,山中又只剩下了老樵夫一个人。
老樵夫走出了窑洞,也带上了自己的那一柄斧头。
他走在山中的山道上,却不是要去往山中的山林深处,如今都是夏季来临,山中却依旧是秋末的凋零模样。
山道是从山下走向山中的高处,老樵夫就沿着山道,走向了高处。
再往高处去走,可就到了东海崖畔之上。
崖畔之外是一片浩瀚沧海,沧海与天一色,也与天相接。
临近那东海崖畔之前,老樵夫就聆听到了沧海之中的波涛滚滚。
那是波涛掀飞而起,拍落在了崖畔之外。
东海崖畔屹立了有些年头了,每次前往此处,老樵夫都会感觉,这眼前的东海崖畔,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沧海吞噬。
老樵夫越过了云层,看向了云层之外的高处。
那就是东海崖畔,能直达天际之外。
云层之后一年四季如春,老樵夫便在心中念叨自己带着这斧头来作甚?又想到了昨日教训那个小家伙的话,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不愿意放下啊。
他昂首看向了东海崖畔之外最高的地方,那高处已经伫立有一道身影。
那好似穹顶之上降临在了世间的仙人,仙人在俯首翘望,便看到了走上了山道的他。
老樵夫扯着嗓子嚷嚷道:“老友几时来的啊?”
那东海崖畔高处的仙人,就回应道:“贫道刚至此处,老家伙啊,好久没来看你了;就害怕你这哪天一闭眼睛,再也瞧不见贫道了。”
“老友真会说胡话,我可不会死在你前头。”老樵夫摇摇头说道。
老樵夫距离东海崖畔很近了,可前头没了路还能让他去走。
他便摇摇手,一条大道突起,带着他的身躯向着那东海崖畔之上奔腾而去。
没有路,就让人走出来一条路。
老樵夫往前两步,也立在了东海崖畔的高处。
他看着那位从南边来的老道士,跟他说:“老友知道近些日子发生了啥?”
“比你知道的清楚,贫道可始终都在看着呐。”老道士见到老樵夫已经到来,就一屁股坐在了这涯畔凸起的石块之上。
老樵夫也坐在了老道士的身侧,双手还握着那一柄斧头的一端把玩。
他们看着山下的风光,也看向了岱宗群山的远处。
老樵夫突然长叹一声,转头望向了沧海之中,他呢喃道:“老友选的那个小子,有些大本事,比我的眼光要好出来太多了。”
“那是自然了,你也不看看贫道是谁,贫道又等了多少年。”老道士搓搓手,那已经通红的鼻头,让人看出来了他此时应当是极为娇羞。
毕竟是自我夸耀这种糗事,以往的老道士可不屑于去如此。
老樵夫转头瞪了老道士一眼,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寒暄道:“老友不是算无遗策吧,来看看我还有多少年可活。”
坐在身侧的老樵夫身躯摇曳一阵,抬起单手装模作样的胡乱走了一圈。
撇撇嘴说道:“能活个八百岁吧也就,你这才多大年纪,还年轻着呐,年轻啊,真好,啧啧。”
老道士酸溜溜的话,让一侧的老樵夫笑得合不拢了嘴。
他又说道:“老友竟会糊弄人,我要是真能活个八百岁,那我下辈子就给你当孙子。”
“嗨,老家伙,这可是你说的啊,贫道会记在心上的。”老道士赶忙说道。
老樵夫一听就着急了,匆忙摆手:“玩笑话,当不得真啊。”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老樵夫才正色道:“老友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该去何处走动走动?”
“怎么,你这个老家伙坐不住了?”老道士微微撇头,笑问道。
他看懂了老樵夫的意思,也知道老樵夫是担心自己真没个几日可活了,这就想要去看看那些老朋友们。
说是老朋友们,可前前后后加起来,他们这些人里面,还能活着的,不就只剩下了他们这寥寥数人?
老道士抬手在老樵夫的袖口轻轻抓了抓,小声说道:“那要不要去昆仑虚内,看看那个躲在地底下,始终不敢跑出来的家伙啊?”
那坐在另一侧的老樵夫,听得来了兴致,就赶紧点头道:“对,就去看看他。”
“那百年前,他的弟子前来,连我看中的那头畜生都打不过,可把颜面给丢尽喽。”
两个老人说说笑笑,也从东海崖畔起身,就高高跃起,脚踏祥云,向着天穹的远方而去。
洛阳王府之外的街巷上,行来了一辆马车,马车行的很快,眨眼间就停在了洛阳王府之外。
马车内应当没有其他人了,要不然赶车的车夫也不敢如此鲁莽行事。
赶车的人,是那位身着异装的三重鸾皇甫云天。他跃下马车,立在了洛阳王府门前。府邸当中守卫的黑甲神卫迎出,对他细细盘问。
在瞧见了皇甫云天亮明身份之后,黑甲神卫就赶紧让开了身影。
皇甫云天得以在一名黑甲神卫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府偏院前头。
偏院之中,有一名道门年轻弟子,蹲在地面上不停写写画画。
他写的画的,没有多少人能看个明白透彻。
走入偏院之中的皇甫云天,很快就立在了谢风流的身前,他没有直接开口打断谢风流,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脚边密密麻麻的一笔一划。
这其中有三分他能读懂,两分他能意会,一分他能讲出口。
又过了一阵子,院中起了风,风有些狂躁,就将谢风流之前的一番努力,尽数掩埋。
没了兴致继续写下去的谢风流,能够抬头看清楚了那身前人的面容。
他昂首问道:“何时来的啊?”
“早些时候就到喽。”皇甫云天回道,见到谢风流彻底停下了动作,他又赶紧说明了来意:“咱们家云烟大人说了,要请谢公子哦,到咱们那边去看看啊。”
谢风流起身,将手中的半截木棒丢在了一侧。
他轻拍手掌,然后对着皇甫云天一笑道:“云烟大人请我做什么?莫不是摆下了一桌鸿门宴?”
“谢公子莫想多喽,咱们家云烟大人,可没有想过要请你一同用膳吆。”皇甫云天摆摆手,将谢风流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丢弃。
他往前几步,贴在了谢风流的耳侧小声说道:“就是咱们家云烟大人听说,你快要走喽,就想请你去喝杯茶啊。”
“嗯,那还得谢谢云烟大人有心了。”谢风流说着行过一礼。
他就用脚轻轻将脚下地面上的点点滴滴掩埋,然后扬了扬手道:“那咱们这就前去吧。”
“我也正好就是今日午后启程离去,赶早一些,还能混一碗饭,晚一些去,又赶不及离开。”
“那谢公子请喽。”皇甫云天转头,给谢风流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洛阳王府。
谢风流登上了马车,皇甫云天就立在车沿之上。车厢内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只是车厢当中,还飘荡着那位女子身体之上的幽香。
谢风流轻轻嗅嗅,就将车窗前方的帘子拉开,露出了半个眼眸看向了马车之外。
马车开始前行,是向着那座叫做奢香院的院子。
马车车厢之中,谢风流知晓那一切都将要到来了。
就如同他此时看到了天穹高处,那里有阴云翻滚,阴云遮挡半面天,却遮挡不住日头。说不定还要一些时候。
那阴云在涌动,不断翻滚之间,好似能够瞧见有一头蛟龙探出了脑袋。
谢风流将车窗前的帘子放下,双手抱着脑袋,靠在了车厢内。
他缓缓眯起了眼眸,一副陶醉模样,就好似喝下了三碗美酒,腹腔之中犹有半腹余香。
那让人精神百倍的香气,好像跟这车厢之中的女子脂粉香气一模一样,原来一开始就不是酒香,而是那醉人的女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