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谢风流走出方阵,那喧嚣的人群识得他的,便将这鼓噪的星星之火,点亮在了整个场间。
他抬头,眼眸望向了木楼之上,那些三十二座道庙的道长们,也从周围的窃窃私语中,听出来了谢风流的身份。
便有道长开口言语:“这弟子当真就是咱们龙虎山的守山门童?”
有人应道:“这还能做得了假?不晓得是不是这弟子,在前些日子得罪了李师妹,才在今日被拉出来,想要当众让这弟子难堪。”
又有人言:“理应不是如此,那一日我为几位弟子,在道庙中讲学,便看到李师妹身后带着一位道童向着山上走去,事后,我问过巡夜的弟子,好似就是这正一观的守山门童。”
“这……”
赵昊早先听到这个名字,脸上还有些猜忌,难不成是哪位道长门下,当真又出了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之前一直藏着掖着。就因为入门时间尚短,实力不是特别出类拔萃,不曾被其他道长知悉防备,想着等来年的道门大选,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结果被李师妹发现,又与那道长有些仇怨,这便被李师妹揭发出来。
当真看到了那走出人群的人影,赵昊差点儿没笑出声。
他又用手中的拂尘,在桌面上轻点,这次不等李雨疏回头,就直接说道:“李师妹啊,我知道你选中这弟子,必然有他的非凡之处,只是,道门大选不是儿戏,你这般作为,不仅不会帮到他,反倒会害了他。”
“先不说大选结果对他而言如何如何,就单单你这特殊的青睐,只怕都能为他带来不少的麻烦。”
“若不然师妹再重新考虑考虑,这山中有些实力的优秀弟子,我都可以为你举荐。”
“多谢师兄好意。”李雨疏没有回头,只是听到这身后传来的话音,眉头微微皱起。
她往前了几步,轻轻一跃越下了木楼,落在了木楼前方。她抬手在下摆上轻掸两下,话音响彻场中:“我李雨疏向来说一不二,今日我选中这守山门童奴毕安,不会更改,也希望诸位师侄能够尽力而为,不可掉以轻心。”
那些弟子听到这话,先前的神色又发生了转变,之前有人曾提到过,这守山门童是不是得罪了这位龙虎山的煞神,现如今,竟然有了六七分可能存在。
只不过,这弟子前几日还被李雨疏带着在山中游历,时至今日,便完全换了一副嘴脸,这女人的心思呀,当真可怕。
李雨疏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与闲言碎语,她离开了木楼前方,向着谢风流走去,身后的束发随着长枪在所有人的眼中,摇曳出一道梦中的倩影。
直到近到了谢风流的身前,很近很近的身前,就像是两个极为亲密的道门弟子那般亲近的近。
众人听不到她开口言语了什么,谢风流却听得一清二楚。
李雨疏言道:“师弟,我害怕你这些日子,不曾与人交手,这手上的活计便给生分了。”
“师姐多虑了。”谢风流说完,便双手将袖中的酒葫芦取出,挂在了后腰上,又靠近了李雨疏一些,这时便与李雨疏的脸颊相距,不过两个手掌的厚度。
“师姐,是不是前几日我有什么事情,做得不是很让师姐满意?所以师姐才这般报复与我。”
“今日这事情,还请师姐快快收回,我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了不就成了,咱们小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也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必要闹到这道门大选之上吧?”
“师弟,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考虑。”李雨疏眯着眼睛,那眼角明明就挂着笑意,怎么这话出口就成了为他考虑了。
“师姐还请把这话说清楚,要不然我等下就直接认输,然后赶紧滚蛋,不给师姐丢人现眼了。”谢风流威胁道
“你敢!”李雨疏一激动,她的嘴唇便几乎是贴着谢风流的耳鬓出口的。
可能话音出口也感觉到了有些不雅,但她向来无需理会这山中的闲言碎语,更别提这人还是与她成过亲的夫君,三书六礼的明媒正娶,这般作为又有何不可?
“谢风流,我提醒你,你最好认真对待这件事情,宁师妹就要到龙虎山境内了,你总不想她到了此处,连一个落脚的道庙都没有,只能在山下与那些正一观的弟子,一同修习吧?”
“若你今日能拿下这五方弟子第一人,再露出身份,我便与你一同向老天师请柬,重开龙虎山武门,等宁师妹到了此地,便是代表了师叔重归龙虎山,那关了数十年的武门,也将为宁师妹敞开,你最好考虑清楚。”
“嗯?”谢风流的眉头皱起,他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到了这五方道庙尽头的五座宫殿上。
师妹宁艳涵有着三百白甲雁门卫护送,这路途之上,理应不会有什么差池,他的身份便是无需继续隐藏。
就算今日将身份暴露,也是无妨。
只是这重开武门的事情,李雨疏所言,可能当真?
于是他后退一步,看清了李雨疏极为认真的神色,他的这半个娘子,貌似没有必要,与他讲一些搬不上台面的胡话。
再加上这可是关乎到了她的师叔,谢风流的师父乾景天的名誉。
这武门重开,也就代表着他们这一脉道门弟子,又重新在道门占据了一席之地。
等到师妹宁艳涵到来,就算是有些弟子,想要为难师妹宁艳涵,也得忌惮师妹身后站着的人是谁,那可是天下的二道之一,道门的大法师,天下第二大唐第一的乾景天道长。
又有武门作为师妹的修行之所,就算真有人想要给师妹难堪,总不能跑到这五方道庙前方来撒野吧?
这事情能做,谢风流心中有了定夺。
就算是那木楼之上的老天师,不肯重开武门,乾景天道长也未必就有时间来道门为师妹出头,也有他今日在龙虎山立下威势。
他又不是乾景天道长,有的是时间与这些家伙们折腾,谁敢打她师妹的注意,得先问问他的拳头答不答应。
他突然笑笑,对着李雨疏微微点头,礼数什么的,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在意那些东西做什么。
见到谢风流这副模样,李雨疏便是安心了不少,随后转身重新向着木楼方向而去
周围的那些弟子们,可都是看红了眼睛,现如今都不需要理会谢风流是不是得罪过李师叔,就单单凭借刚才二人的亲密之举,都够让他们将这个守山门童,教育到生活不能自理。
那可是平日里,他们只敢遥遥相望,连话都不敢言语几句的李师叔啊。
就当是小天师赵光纪,在李师叔面前,也是各种礼数周到,以往能有殊荣与李师叔同行,已然让他们羡慕至极。
可小天师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赵光纪能获得李师叔的青睐,大家没有怨言,也只敢心生羡慕,却不曾有过其他的情绪。
甚至,大部分的弟子都觉得,这小天师赵光纪,就理应与李师叔在一起,这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道门伴侣。
今日,李师叔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还是那般不可高攀,可这个守山门童是个什么身份?
若不是有木楼上的诸位道长在场,只怕李师叔转身,他们就会冲上来,一人一拳,让这守山门童此后都不敢出现在人前。
木楼之上,三十二座道庙道长门下所选弟子,已然尽数站在了场内,就在那擂台前方。
又有道门长辈,为他们抽签选中对战之人。
场中原本的五方擂台,此时也有四方聚在了一起,好让这些弟子,都能尽兴发挥。
若不然一个剑修连飞剑都不曾拔出来,就要被山中擅长外家路数的弟子,一拳头击落在擂台之外。
等到抽签结束,结果被传递到了木楼之上的诸位道长手中。
大知客无忧子道长,再次缓缓起身,对着场中所有弟子言道:“那么今日的道门大选,五方弟子道法大比,便可以开始了。”
“今日的第一场,将有守山门童奴毕安,与山赤水道庙的林徐比擂。”
场中又是喧嚣一片,没有想到这叫做奴毕安的小子,第一场就要被人修理,可惜那家伙的对手不是他们。
而是那山赤水道庙的大师兄林徐,那可是往年的道门大比位列前十的弟子。
不管是不是有心人刻意如此安排,这奴毕安能早些被收拾,也能让大家早些省心,不过是一块臭烘烘的牛粪,总摆在大家眼前玷污眼睛,着实不雅。
谢风流听到这般结果,又有周围的议论声,只是撇撇嘴,就向着那擂台方向走去。
等到他站在了擂台之上,嘴角挂上了一抹憨笑,还对着木楼方向的所有道长行礼,又转身对着台下的诸位弟子行礼。
“嘭!”另一侧,那叫做林徐的弟子,从台下一跃而起,又随后轻飘飘落在了擂台一侧。
他是一名剑修,所以今日要让谢风流出丑,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屑于用剑。
等到谢风流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就扬手,示意谢风流可以开始了。
他的脸上始终洋溢着一抹浅笑,是那种很虚伪的笑。他还故作姿态,单手负在了身后,好似想要单单凭借只手,就能将谢风流揍到屁滚尿流。
这道门大比,只要是双方入场,便代表了比擂的正式开始,毕竟在江湖上行走,与敌交手,可未必都会按照规矩礼数,与你一一来过。
所以,今日这第一场比擂,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率先出手的,都应当是守山门童奴毕安。
谢风流的脸上还露着迷惑的憨笑,先是依照礼数,对着林徐微微行礼之后,才一步步向着林徐的方向走去。
直到距离林徐不过几步距离,谢风流才站定,抬起手掌,向着林徐的身前落去。
林徐见到谢风流出手如此散漫,只当这小子只是一个寻常到了根本没有任何修为的守山门童,干脆收回了手掌,任着谢风流的手掌落在了胸前。
只等这一掌之后,他再还以颜色,也用一掌之力,将眼前这守山门童送出擂台,便赢得轻轻松松,舒适惬意。
手掌落下之后,林徐的眉头就紧紧皱起,因为他突然看到谢风流脸上的憨笑消失,反倒是嘴角挂起了一抹极为邪魅的笑意。
接下来,就在所有人依旧带着一副等待好戏上演的得意神色之下,林徐的身躯,在擂台上被看似软弱无力的一掌撞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