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贵族该做的事情

金毛野蛮人的智商并不足以支撑他质疑安娜的决定，但另一边，自家二叔家的儿子，自己未来的“猎犬”阿莱克修斯，可就没有那么好骗了。

……

“你是认真的吗，安娜？”

“并不是天启与否，而是你真的准备把雅典卖掉，还是卖给我们的仇人威尼斯人？”

有些怀疑的看着面前的少女，阿莱克修斯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就地敲晕对方，然后捆回特拉比松城里。

卖掉雅典这件事实在是太恐怖了，尤其是在一个以希腊本都文化作为自己的根的王室成员口中说出的时候。

……

“当然……卖掉雅典，再卖掉摩里亚和科林斯，我们只要保留亚该亚的一小块儿地方就足够了。”

有些郑重的点了点头，安娜显然明白，自己这位表哥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我是仔细思考过的，这确实是我们想要成功唯一的方法——之前的我实在是太过幼稚了，想要打败奥斯曼人，又怎么可能只依靠我们三个的力量呢？”

“我们三个不行，加上三十个宫廷卫队也不行。”

“我们需要的，是全希腊的力量，全罗马的力量，以及……整个基督世界的力量。”

“即便他们有些时候并不都是站在我们的一边。”

……

缓步向前走着，安娜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阿莱克修斯。

她很清楚，自己这位表哥可不是什么信仰虔诚的狂信徒，而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家伙。

即便没有明面上表示过自己对宗教的反对和质疑，但想要说服对方，靠着一句简单的“天启”，显然并不现实。

……

“嘿，听我说，安娜，我需要知道你的全部计划，你的打算……以及你口中天启的具体内容。”

“你不是说过吗？说你已经参透了神的智慧……”

“那就请你代替神的智慧，来开教我吧，让我也能聆听神的福音。”

……

颇为正式的站直了身子，阿莱克修斯在他的额头轻点，随后在胸口划出十字。

见此，安娜则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看起来成了。

随后，她点点头，看了眼一旁像是个禁魔石像一样站着的希奥多罗，又把目光落回到阿莱克修斯身上：

“来找个地方吧，我来详细告诉你们我的计划，我来作为使者向你们传递神的福音。”

“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才行。”

缓缓看了一眼周围有些破败荒凉的雅典街道，安娜稍微计算了一下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零用钱，随后便带着两人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条比起这里更加偏僻的巷子。

在那巷子里面，足足三十个赤裸着上半身，但却浑身肌肉虬结，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的希腊男人正在等待着她们。

那是她的卫兵，她的战士，以及向她宣誓永远效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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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帮我准备十个房间，清洁身体的热水，以及六十三人份的食物，谢谢您。”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了一家以便宜著称的家庭旅馆。

虽然说是“家庭旅馆”，但在这个时期的东方，因为贸易活动的逐渐增加，导致不少“家庭旅馆”都开始向着职业化的方向迈进。

尤其是像君士坦丁堡、雅典以及南意大利这些地方，专门为商人们提供服务的旅馆驿站更是屡见不鲜。

……

但话又说回来，哪怕是最大规模的家庭旅馆，十个房间的要求终究还是有些夸张了。

在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年轻的老板娘看了看面前如同人墙一般的壮汉们，最终还是没敢拒绝安娜的要求。

虽然面前的这小姑娘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但是她身后的那一排男人……怎么说呢，这些人都是士兵吧？是士兵，还是即将被充军的奴隶？

无论是士兵还是奴隶，他们看起来可不太好说话。特别是那个站位靠前，满脸凶相的北方蛮子，恶狠狠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在她小时候，袭击了她所在村庄的那些鞑靼人。

当时那位鞑靼人的骑兵军官，也有这样一位为他牵马的斯拉夫奴隶……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老板娘二话不说便将自己的两个小儿子从房间里揪了出来，带着一阵哇哇地哭声丢到了自己丈夫的床上，这才勉强凑够了安娜需要的十个房间。

至于热水和食物，这个就简单了。

……

要知道，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期，拜占庭帝国内部也少有被饿死的市民。这和当地的高度城市化有一定的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泛地中海、黑海沿岸的港口城市，真的有一种老天在赏饭吃的感觉。

而热水……难道你不知道，禁止洗澡是只有那些为了禁欲不择手段的西方人才喜欢追求的东西吗？

在正教会的传统节日之中，主显节可是要人人模仿耶稣基督受洗之日，也就是要仔细用香料和动物油膏清洗身体的。清洁身体的热水，对于每一个东正教家庭更是堪称必备之物。

只不过……难道面前的这些鞑靼人也和他们一样喜欢洗澡？

老板娘的心中有些存疑。

……

是的，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安娜在与她交谈之前，忘记了使用一些小小的手势来表明自己东正教徒的身份。

而众所周知，鞑靼人和希腊人……长得其实都挺像的。

有些胆小的老板娘直接将安娜认成了一位从东方远道而来的奥斯曼商人，至于她身后的，则是作为商人的奴仆，以及她们这次的收获：三十名从北方抓捕而来的“货物”。

北方战败的消息早就已经传来，有士兵战败被抓成为俘虏，对于雅典城内的民众来说，也不算是一件新鲜事了。

……

一样的黑色卷发，一样的黑色眼睛，一样的白种人面容。除了文化、语言和一些饮食上的习惯不同以外，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难以做到一眼区分希腊人和鞑靼人的区别，只能通过衣着进行判断。

至于安娜……虽然她说着一口流利的希腊语，虽然她穿着美丽的希腊长袍，甚至还在腰带上点缀着美丽而高贵的淡紫色……

但谁能想到，在这个时期，还能有拜占庭的皇室成员在雅典城乱逛呢？

在老板娘的眼中，她像是一个正在扮演希腊人的鞑靼商人之女，更胜过像是一个真正的希腊贵族。

……

要知道，真正的希腊贵族……可不会在这种时候乱窜啊。

真正的大贵族，比如那位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弟弟，伟大的摩里亚专制公托马斯·巴列奥略，据说早就已经将他家中的女眷全都转送到了意大利地区，寻求罗马牧首的宗教庇护。

甚至有传言说，现在的摩里亚大公托马斯，其实早就已经是一个替身了。真正的托马斯·巴列奥略，甚至在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伯罗奔尼撒半岛，不知道逃窜到什么地方去了。

瞧瞧，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该做的事情。怎么会有希腊贵族，在即将城破之日还在城中闲逛呢？

……

“别胡思乱想了，海伦娜。难道还会有所谓的贵族，要和我们这样的普通市民一起，为希腊奋战到最后一刻不成？”

在楼上的房间里，旅馆老板的窃窃私语声显得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