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

当旧瓶子里面装了新水之后，一切都会变得有些不同。

就好像希奥多罗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逃走”和“卖国”这种话是怎么从自家小公主的嘴里说出来的那样，安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还没死透，就被自己这个外来者鸠占鹊巢。

就刚才的那一瞬间的剧痛，差点让她刚被送过来，就和原主安娜一道被一波带走。

好在，现在两人之间的记忆融合还算是顺利。虽然有很多东西，安娜暂时都还想不起来，但绝大多数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自己所处的情况，她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

公元1453年，绿萝狂喜的一年，也是精罗落泪的一年。

在这一年，奥斯曼的穆罕默德二世彻底征服整个小亚细亚，并且用乌尔班大炮轰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城门，东罗马就此覆灭。

而自己的前身，这位特拉比松的小公主，居然在这种时候选择带头为国尽忠……该说不说，安娜还是挺感动的。

就是下次别这么玩了，多少有点自己是在送人头的感觉。

……

好在，这位小公主殿下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最起码，她还是有些准备的，没有孤身一人就跑来巴尔干白送。

两名忠心耿耿的亲信，三十个全副武装……曾经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大概三千赫帕，差不多是她这位王室公主存了一整年的零用钱，这就是小公主的全部身家了。

说少不少，但是说多也确实不算很多。最起码拿到整个巴尔干战场上，这点身家可以说是一文不值。

但不管怎么说，比起自己的无数穿越者前辈而言，自己的开局已经算是相对很高的了。

总不像是一些其他的主角，甚至在开局的时候就连自己的身份都要伪造——作为真正的公主，这个身份本身其实就代表着一种力量。

更何况，自己甚至还不是孤身一人……

看着面前的两个壮汉，安娜越看就越满意。

不说别的，就这面包人身材，扔到哪里去都是一员妥妥的阵前猛将。有了希奥多罗和阿莱克修斯的帮助，自己成功复国罗马的希望，至少也比之前提高了三成——百分之一的三成也是三成。

……

而且啊……这两人不是还挺忠心的么？

安娜抿着唇轻笑了一下。

就刚才自己的那一番暴论，若是换成其他希腊人听了，说不定就得掏出武器，在自己身上捅两个窟窿出来。

而这希奥多罗和阿莱克修斯这两个家伙，虽然现在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但好歹也没有要把自己穿在剑刃上挂出去游街的打算。

这就已经很好了。对于现在的安娜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

……

“额，未来的巴塞丽莎，您刚才说什么？”

“我好像没有听清。”

……

“我说，我准备带着你们一起跑路，然后把雅典卖给威尼斯人。”

白了两人一眼，安娜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其他外人之后，又提高了些音量，再次对着希奥多罗重复了一遍。

这下周围彻底安静了。

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面前的安娜，希奥多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这真是安娜能说出来的话？

让他相信那个坚定的复国主义者能够说出这种“丧权辱国”的话来，希奥多罗宁愿相信自家的那位小公主已经死了。

现在在对方的身体里活跃的，说不准就是某种恶魔，就好像当年夺走了拜占庭皇帝约安尼斯八世的灵魂那样，夺走了安娜的灵魂，然后占据了她的身体。

啊，想想都觉得这真是该死啊。

希奥多罗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双手大剑。

……

“啊，别那么紧张，听我说……”

看着面前的傻大个看向自己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危险，安娜一时间也是有些紧张。

情势急迫，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运动战的精髓在哪里，更没法解释，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而不得不去做出的短暂牺牲。

“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希奥多罗，我依旧还是我，只不过在刚才，我得到了——”

“我得到了天启，对，我得到了上帝的启示！”

清澈的瞳眸微微转动，就在希奥多罗都准备强拉着安娜去找个教堂淋圣水的前一刻，安娜终于抢先一步，找到了某个似乎能够帮助她渡过难关的办法。

“不是我要逃走，也不是我要把雅典卖给威尼斯人，这都是上帝的启示。”

“上帝让我带领最后的罗马人在这个世界上延续下去……就好像摩西和该死的犹太人？我们要复仇，我们必须复仇。”

“无论对手是威尼斯人还是奥斯曼人，复仇都是必须的。”

“把雅典卖给威尼斯，正是为了实现这个计划。趁着威尼斯和奥斯曼大打出手的时候，我们则可以休养生息，壮大自己。”

“等到他们被彼此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如同闪电一般归来，带着新世界的力量重新回到我们的故乡，重新回到君士坦丁堡……”

……

“希奥多罗，难道你不希望有一天，能够重新看到君士坦丁堡的城楼上飘荡起双头鹰的旗帜吗？”

“难道你就不想有一天，带着你的孩子去圣索菲亚大教堂做礼拜，然后指着那高耸的穹顶告诉他，这都是你一刀一枪的从奥斯曼人的手里夺回来的，是你英勇无畏的象征吗……”

……

老实说，安娜都没有想到，自己原来在吹牛这件事上这么有天赋。

但一番话下来，不说希奥多罗是否相信，但看他的表情，显然已经沉醉在自己为他勾勒的美好梦境之中了。

……

“抱歉，我的巴塞丽莎。我为我之前愚蠢又恶毒的想法道歉。”

“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

……

半晌时间过去，希奥多罗缓缓回过神来。

他开始单膝跪地，俯身，行吻手礼，就好像曾经他做过的那样。

果然，自家的那个小公主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在得到了天启之后，变得更加聪明了。

等等，得到天启？

希奥多罗一愣，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安娜与阿莱克修斯两人。

“等等，安娜，你说……你得到了天启？”

……

面对好友的询问，安娜自然是神秘一笑：

“没错，这都是神的旨意。”

“就在刚刚，我已经参透了神的智慧~”

其实这话，若是从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嘴里说出，希奥多罗恐怕都会直接把对方认定为哗众取宠，不遵上帝，直接拉去街上游行了事。

可这话，偏偏是从一个拜占庭家族的成员口中说出，而且这位成员还是帝国的第三顺位继承人，是仅在老皇帝、共治皇帝以及皇帝继承人之下的“特拉比松共治皇帝继承人”……甚至是如今罗马唯一的希望。

那这话的含金量可就变得有点意思了。

……

放眼整个东方，现在最想复兴罗马的是谁？

如果说他们特拉比松的小公主排在第二，那绝对没有人敢自称第一，就连那位紫凤凰也不行。

而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那么……

……

希奥多罗忽然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

该死，我怎么能质疑上帝的存在呢？

上帝一定存在，而祂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

……

在某个瞬间，希奥多罗看向安娜的眼神里除了原本的信任和服从之外，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尊敬开始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