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谈心

辩机心神忐忑的跟着李漱走进殿内。

抬头便看到李治面无表情地慵懒坐着,褚遂良脸带悲戚之色侧坐着,身边放了副拐杖。

看到没有长孙无忌和李勣,辩机心里一惊。

难道他们两位?

李漱也发现了不对劲,她好奇地看向李治,希望他能解释一番。

“十七娘,辩机,你们终于来了。”李治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见到九郎安然无恙,我十分高兴。”

李漱连忙行礼,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陛下圣明,自有上天垂怜。”辩机也很识相夸了一句。

李治摆了摆手,“朕侥幸不死,要不是李英公。”

说着,他低下头,很是悲痛。

“李英公他……?”李漱轻轻问道。

“他被火油灼伤,昏迷不醒。长孙公也是。”褚遂良抢先说道,眼睛直勾勾看着辩机。

他不敢把矛头对准李漱,但质问辩机还是很随意的。

“那真是大唐之不幸。”辩机捂着胸口,看起来也很痛心。

褚遂良从辩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只好沉默。

李漱在心里白了辩机一眼,装的还挺像。不过此时听到褚遂良提到长孙无忌昏迷不醒,便甚为开心。

老家伙,最好永远别醒来了。

“九郎找我们何事?”她问道。

“不仅仅是叙旧吧?”

李漱话里有话,明明自己和辩机正月十四晚上就随李恪到了长安,那时候不接见,出了大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半夜强逼着见。

李治听出了李漱的小心思,轻轻一笑,“是为兄不对,还望十七娘勿恼。”

“此番急着见你们,是想询问三郎在安州之事。在随州的那两日朕已听李英公说过,不必提。”

面对李治的单刀直入,李漱看了眼辩机示意她要先说。

很快,她便废了好大功夫将在安州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尽可能还原了事实。只是在见到李泰一事上她有所隐瞒,选择了和李恪的说辞一致。

还有,李恪那些大逆不道和或明或暗的暗示,李漱也选择了不说。

辩机听着,在心里不断竖着大拇指。李漱跟着自己耳渎目染,到底是聪明了许多。

若告知早早见到李泰和李欣,俩人被软禁,悠然自得的样子,根本不是李恪所说那样。最重要的是李恪没提李欣的存在。李治难免不起疑心,而且也会彻底得罪李恪。

万一李恪赢了,秋后算账就有的受了。

不过,为什么李恪到了长安后没怎么管自己和李漱呢?他就不怕自己和李漱把这些事告诉李治和长孙无忌?

想到这些,辩机有些疑惑。

李治听完了李漱的陈述,默默思索着,褚遂良也如此。

大殿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半晌过后,李治提问道:“听起来也就那样。你们就没发现三郎有何异样?”

李漱和辩机同时摇头,这个时候装无辜是最好的。

李治不由得皱眉,这时候轮到了褚遂良,他阴恻恻道:“你们的意思是,李恪在安州就是个好王爷?安分守己,忠于陛下?”

“回褚公。”辩机立即说道:“下臣卑微,不敢妄加揣测。”

他没说李恪是好王爷,也没说不是,很耐人寻味。

“褚公的意思是认为三郎也学四郎要谋逆?”李漱眼睛微微瞪着。

褚遂良心底一沉,立刻表态,“并没有。只是上元节那晚的悲剧干系重大,朝廷必须要找到幕后凶手。”

“不能放过任何一位可疑之人。”褚遂良不是长孙无忌,在李治没有公开讨论李恪有可能谋逆的情况下,他不能承认这件事。

两日来,于志宁、张行成、高尚辅、崔敦礼等人和褚遂良多次碰面,但也商议不出来个什么。

兵部的卢承庆因为年老力衰,观礼当日被人群挤倒,不幸没了。成为了血色上元中身份最尊贵的受害者,当然也可能会被长孙无忌和李勣替代。

除此之外还死了位驸马,大臣和王公国戚也死伤了一些。导致长安城里一时里悲哭不断,缟素满城。

政事堂的人碰面时,长孙无忌的党羽并不会唯褚遂良马首是瞻,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考虑,心思各异。

万一长孙无忌醒了或者再也醒不来,都会影响他们未来在朝堂的格局。一步错,步步错。

昔日长孙无忌能在李世民在位期间整的刘洎惨死,逼的马周郁郁而终。现在没有李世民的制衡,谁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个时候做出头鸟,难免小团体会有人在长孙无忌醒来打小报告。若长孙无忌永眠,那也可能招人妒忌。

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态度要放端正,要积极,就是不能轻易下决断。政事堂的人现在都在看李治的眼色,也会照顾褚遂良的面子。

这俩人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反正绝不主动拿事就是了。

李治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倒也不急,很少下决断,任由事态平缓发展。他要趁此机会正好观察这些人,等个十天半月乃至更久。如果长孙无忌彻底醒不来,他就要立刻着手搭建自己的执政班底了。

“可疑之人?”李漱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问道:“褚公意思是三郎背后搞鬼?”

这个李漱,老跟自己作对!褚遂良很恼火,明明都心知肚明的事,李漱偏偏要他来确认。

你怎么不问你的九哥呢?以前真是有所小看她了。

咳了咳嗓子,褚遂良一本正经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政事堂一致认为的。不光吴王,还有荆王也被怀疑。”

“他们都进京不久,然后消失了。”

于是李漱和辩机把目光投向李治,想看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李治想了想,沉吟道:“也不能说怀疑。只是我们要调查这件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所有可能接触到礼部、工部且有实力影响他们的人都被会调查。”

他卖了褚遂良,换了说法,不承认这是怀疑,只是例行调查。

辩机听的心里只想笑,忽然觉得很爽。

褚遂良脸上青白交加,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天灾,这一定是人祸!”辩机立刻高声道。

嗯?

李治和李漱、褚遂良颇感意外,为什么辩机如此笃定。

尤其是褚遂良有点慌,他认为辩机下意识要栽赃谁了,反正肯定不会是李恪和李元景。

“怎么会是天灾呢?”辩机摇摇头,认真道:“陛下改元昌和半月来,治国理政井井有条,接见了不少各地的封疆大吏,十分操劳国事,还大赦天下,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上天应是感动的,必然不会降灾。”

“臣还听闻,晋州十日前下了雪。”

此言一出,李治还有些疑惑,想着想着,猛然间明白了,一阵狂喜。

“对对对,辩机说的对!”李治兴奋地高声道:“这不是天灾,这就是人祸!”

说这些话的同时,他把头还转向一边,首先冷冷看了眼褚遂良,接着面无表情看了看身后记录言行的起居郎。

最后,李治悄悄夹杂着一丝热枕看着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