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059:腐烂的花

蓝染给有马静也的安排并不复杂。

因为总结起来也就只有一句话而已。

‘克服自己的恐惧,向过去的强者前进……’

‘再挑战一次鬼严城吧,静也君。’

啊?我再打一次鬼严城剑八?

只能说自己虽然有点长进了不假,但绝对还没到能够跟队长级的人物相媲美的程度。

正面冲突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牢师到底是怎么想的?仅从现状看来,这就像是逼着有马静也去送死一般夸张。

尽管苦恼至极,但不论自己是怎么想的……仅从书信的方面是很难领会到蓝染之想法的。

总之还是先去碰一碰面再说吧。

“呃?提前结束实习?”

“是这样的,虽然可能有些突然,但我还有其他想要学习,抑或是见识的东西。所以继续在二番队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不同于初次到来时的大宴,今晚的聚餐虽然规模小上了很多,但仪式感同样十足。

二番队能够叫上名号的人都在于此。

而在此刻听到了有马静也的发言过后,位于前列的大前田希之进颇为自觉地起身。

并向着之后的各位席官比划了个简单的手势。

只能说不愧是隐秘机动部队出生的人,在手语交流的专业性方面,完全是其他番队众人所不能及的程度。

大伙都是沉默着退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坐在主位上沉默着的四枫院夜一。

夕四郎露出了个很明显的困惑表情,他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支撑桌面,让身体在此刻微微前倾。

“明明还有四天的时间,为什么不在二番队多待一会儿?”

说是挽留,这种时候听来反而更像是深闺怨妇的唠叨。

有这种发言也不稀奇。

毕竟四枫院作为历史最悠久的贵族之一,夕四郎从诞生之初就背负着家族的宿命。

在这种尊卑有序的背景下,能跟四枫院家族交心的人本来就不会太多——浦原喜助原本算一个,但这家伙已经任职十二番队队长,如今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功夫。

而能够学习四枫院家传秘籍,并跟夕四郎交手而不落下风的,如今也就只剩有马静也矣。

作为友人,对练帮手,以及平日里头为数不多能够聊上几句闲话的对象而言。

夕四郎的确是有些舍不得有马静也离开的。

“有马君就在二番队任职吧!这样的话在不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能待在山上。”

看着别人眼泪汪汪的表情,有马静也的表情都是忍不住窘迫了些许——只能说被身份束缚,夕四郎的确缺少交流的对象。

所幸没能让当事人纠结太久,保持着豪放坐姿夜一嘴巴微张,在此刻打断道。

“行了,夕四郎。有马静也还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且将来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

小伙子还挺委屈。

但要跟自家姐姐,四枫院当家顶嘴,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逾越。

最后只能是一脸纠结地站起身,选择告退回房。

又是剩下了两人独处。

“抱歉呐,夕四郎年纪不大……我也没有教过他该怎么跟朋友相处。”

朋友是能够平等交流,彼此欣赏的对手,而不是哀求挽留的对象。

有马静也平淡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所谓的贵族也会有自己的烦恼事,我完全能够理解。”

“啊~跟你这家伙说话就是方便呐。”

省力又直白,不用考虑那些弯弯绕绕,一切都以效率为主。

简直就像在跟喜助那家伙聊天一样……

“作为二番队队长,我认同你提出的申请。有马静也,待会儿你就可以收拾东西,滚出四枫院的大门了。”

有了许可就行,有马静也微微松了口气,却听到夜一开口继续说道。

“但在回去之前,最好先去十二番队一趟。”

“呃?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浦原那边昨天突然有消息,说是想要让你过去一趟什么的。”

夜一调整了一下坐姿,沉吟片刻,旋即又是解释道。

“应该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毕竟浦原那家伙的原话就是等你有空了再去也行。”

店长找我能有什么事?难道又是跟牢师强相关的秘密安排?

虽然天色已暗,但考虑到时间紧迫,明日就要跟牢师碰面的关系,有马静也还是选择了连夜赶路。

瀞灵廷以内,在某些地段虽然也有宵禁的说法,但只要持有通行证就会放行。

而针对这一方面,四枫院家的手令在身,更是保证了有马静也一路畅通无阻。

贵族的力量真好用啊。

感慨着,有马静也运用起了灵力,开始在瀞灵廷内快速穿行——按照规矩来说自己是没资格这样整的。

但没办法。

只能说瀞灵廷的爷就是爷~

赶在凌晨时分,有马静也准时地摸到了位于郊外地的技术开发局门前。

比起之前的开放式参观,如今可能是处于工作时间……能看到局内大伙都是一副神色匆匆,没空搭理别人的模样。

劳驾别人通报,很快,阿近就来到了门口处。

“好久不见,有马君。”

“嗯,阿近先生最近看起来也很精神嘛。”

所以,找我过来是什么事?

能看到阿近的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些,他嘴巴咧开,便是讪笑着说道。

“其实是涅先生那边有特殊情况,他让浦原队长给有马君带话来着。”

啊?!这个科学狂人跟我有什么交集?

怀着好奇与不解,有马静也跟在了阿近的身后,来到了涅茧利的办公室。

房间异常昏暗,似乎是特意做了哑光的处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像是有什么东西烂掉,却未能够及时处理掉那般……

“涅先生,我带人过来了。”

咯噔一响。

涅茧利从里侧的房间转了出来。

他的模样是一如既往的张扬与独特,此刻用着相当平淡的目光朝着这边扫来,却只是停留了片刻之久。

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猴子般的眼神。

“眠六号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细胞就停止了分裂,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走的还真是干脆……”

“但也算是有所收获了,下一步的实验就是要注重细胞分裂的进度。”

“站在尸骸的肩膀上眺望远处的风景,也算是个不错的体验了,值得细品。”

涅的左手微抬,笔直地朝向一旁点了过去。

“她把你的头发放在了床头的位置,插在了花瓶里。”

“明明教过了很多次,但一直都分不清头发跟花的区别……很烦啊,作为试验品来说还真是让人头疼。”

“所以快点收拾着丢掉吧,毕竟是你的东西,自己动手,不要麻烦别人。”

“真是的……蛋白质腐烂的气味可真不好闻。”

平淡的语气,若无其事的态度。

仿佛只是交代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在说完过后,涅茧利就干脆地转过身去。

似乎是想要直接回到房间里头。

有马静也没能忍住。

什么叫眠六号已经死掉了啊?

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

不,等等。

记忆开始犹如附骨之蛆般爬升,贴在了有马静也的大脑皮层之上。

‘涅长年专注于“眠计划”的研究,相继造出了“眠一号”至“眠六号”等六个失败品……’

自己本来就想错了。

当初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并不是身为眠七号的涅音梦,而是在背景中作为失败品的眠六号。

事实如此。

但……总觉得这时候不该是这般轻飘飘的语气才对?

脑子有些乱,有马静也便是忍不住喊出了声。

“等等!”

“什么啊,还有什么事吗?”

涅茧利停下了脚步,半转过头。

“这边可是很忙的啊,没有营养价值的东西就灌输给浦原喜助吧,我可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

“我对愚钝之人毫无兴趣,更不会跟你这种猴子有交流的兴趣。”

“只是站在同一片空间,触碰你吐出的二氧化碳我都觉得浑身难受。”

“所以快滚,消失,或者直接去死吧。”

“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猴子。”

涅茧利的目光没有感情可言,在一连串的单方面高强度输出过后,他沉默片刻。

无声地进入到了内房之中。

“……”

有马静也呆立在了原地。

“抱歉,有马君。希望你能够理解一下涅先生吧……毕竟眠六号是他的研究专题,也是倾注了许多关注与心血的生命。”

阿近用着诚恳的语气说道。

“涅先生平时虽然也刻薄一些,但不至于说出这些过分的话。”

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这会儿有马静也总算是勉强接受了现实。

“那个,眠……”

“六号的尸体已经被涅先生处理掉了,毕竟是发生在了两天前的事情。”

阿近的语气同样颇为伤感。

“虽然我再重复强调会显得很啰嗦,但有马君,请你务必不要误会涅先生的意图。”

“他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人,毕竟涅先生才是计划的发起者。”

“也是眠六号如同父亲般存在的人……”

有马静也稍微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只是单纯地,一时之间没能接受现实而已。

毕竟以涅茧利平时的脾气而言,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话。

‘反常’这一事实,本身意味着不平常。

身旁的阿近打开了房间的灯,能看到贴墙而放的一张小床,在其上正安置着一个透明的花瓶。

不是什么贵重的材质,甚至上头还能看到很多划痕与破损口。

应该是在垃圾桶里头收拾出来的东西。

里头铺着一层浅浅的水,有马静也的头发软趴趴地浸泡在了里头,已经开始腐烂。

臭味的源头就来自于此。

有马静也的目光凝落,在瓶身一侧看到了歪斜的字体。

はな(花)

きれい(漂亮)

连完整的汉字都写不明白,用平假名作为代替……的确是个小孩子能做出来的行为。

诚如涅茧利所言,这东西毫无美感可言,更不存在什么特别的意义。

只是单纯的,简单的……被一个小女孩因好奇而收藏的珍品而已。

思绪很乱,心情也稍微有点复杂。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让有马静也嗓子眼都有些阵阵发紧。

像是在后悔,又更像是因为这种现实而感到悲伤。

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很快,有马静也找寻到了答案所在。

——那天……要是给她喂一口昆虫咖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