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的看守十分松懈。
这倒也不奇怪,这么多年了,没听说过高阳县有人越狱或者劫狱的。
没出过岔子,上面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得太严。
叶黎和赵忍冬跟在牢头后面,一路进到狭小的通道里,连续拐了几个弯。
这里十分阴暗,一丁点的光亮都没有,好在牢头拿着一盏烛灯,加上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有燃着的油灯,这才能勉强看得清楚周围的环境。
恶臭味越来越重了,赵忍冬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腐烂的死尸,她对叶黎说,这种环境根本不是人待的。
叶黎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无法想象那些孩子们过着怎样的生活。
“黎爷,赵小姐,前面便是关押祭品的牢房……”
很快,一群孩童们的脸庞出现在叶黎和赵忍冬眼帘。
这些孩子被集中关押在一个巨大的牢房里,所有人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整体看起来病恹恹的,毫无小孩子的朝气可言。
这一幕十分震撼,尤其是当叶黎和赵忍冬出现时,所有孩童们看向他俩的目光都是麻木的,没有丝毫的情感,这不禁让叶黎想起了农村里饲养的猪和羊。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带有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他们像极了圈养的家畜,只是本能地活着,麻木,没有目的,没有情感。
甚至没有孩子向他俩求助,求他俩放他们出去。
赵忍冬皱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心头像是有刀子在搅动。
她既难受又害怕。
是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感到害怕,想要逃避。
这时老头开口,说这里面关押着四十名男童,三十九名女童,请两位捕爷点查一下。
叶黎数了数,的确是这个数,他知道,必须要凑齐四十九名男童和四十九名女童,才能将他们运去东山之上的魔修那里,因此还差一些数量。
这大概是那魔修修炼的魔功的特殊性,必须凑齐七七童男童女之数,而且还必须是蛇年出生的五岁孩童。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从陈家村带回来的五名孩童,包括那个小胖子陈铁生,此时也是一脸麻木,估计已忘了他是谁,或者觉得他不过是另一个恶魔而已,和那些狱卒没什么区别。
叶黎注意到,一个小女孩正趴在地上啃着一块红薯,那块红薯显然是煮过的,只是天气炎热,已经变色发霉了。
但那小女孩却极为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红薯,她闭上眼睛,低喃这是红烧肉,这是妈妈做的红烧肉,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他们平时就吃这些?”
叶黎竭力抑制着怒火。
边上有一块木槽,里面倒了许多煮熟的红薯,不知放了多久,大部分都发霉变质了,还有一些汤水,散发出潲水的酸臭味,这条件比喂猪还要差。
孩子们全都面黄肌瘦的,即便是陈铁生那个小胖子也饿瘦了好几圈。
牢头笑着点头称是,说这些都是煮熟的红薯,什么时候吃完了什么时候再倒一些,他又称这些孩子饭量小,吃不了多少。
叶黎脸色瞬间变了,差点当场就给这牢头一巴掌,他竭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似笑非笑问牢头:
“这些红薯都坏了,他们当然吃不了多少,换你吃,你能吃多少?”
牢头是个人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得罪眼前这位爷了,告饶道:
“黎爷请息怒,犯人的伙食是由刑房上面的大人们定的,没拨下款项来,我们也只能每天喂他们吃红薯……”
“另外,大人们还说了,这些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去喂魔……祭祀山神大人,不用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只要不饿死就行了。”
两句话,使得叶黎有气无处撒。
这些狱卒也是奉命行事,主要责任的确不在他们身上。
叶黎憋了半天,最后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深深看了一眼牢头,说道:“有理。”
便背着双手出去了,好似这里的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欸,你怎么不管呐?”
赵忍冬追着他出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帮一帮那些孩子,他们看着多可怜啊!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捕快,我怎么管?”
叶黎反问,他从赵忍冬脸上看到了对他的失望,不过他并不在意。
“我去找我爹!”
赵忍冬冲动地离开了监牢。
叶黎耸了耸肩,他估摸着这事啊找赵捕头也没用。
一是刑房不属于四房捕快管,赵捕头管不着。
二嘛,赵捕头没有理由来做这大好人。
当你在一个全员恶人的环境里,你做好事反而成了异类,赵捕头是个聪明的老油条,不会让自己的立场与县衙的大多数人相对立。
“刘牢头,你看这样,我个人出钱,你去买一些馒头和包子给这些孩子吃,这样总可以吧?”
赵忍冬走了,叶黎笑着招手把牢头刘文礼叫过来。
“这……黎爷,这恐怕不符合规定吧?”
刘牢头一脸为难,显然不想替叶黎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跑腿活儿。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黎挥了挥手,不再和他多说。
他算是彻底探明了对方的态度,先前说都是上头规定,自己也无可奈何,其实纯粹是放狗屁,狱卒自身的懒惰和懈怠也是很大的原因。
叶黎深深记住了这个叫刘文礼的牢头,以后迟早会和他算一账。
……
随后的时间,叶黎在思索要怎么才能改变这些孩子的现状?
他自然是想救出这些孩子,将他们送回自己父母身边,只是实力不允许,他现在若敢劫狱,无异于死路一条。
他想的是,一步一步来,至少先让孩子们吃上正常的食物,而不是这些发霉坏掉了的红薯。
过了中午,赵忍冬还没回来。
叶黎用屁股想也知道,她找她爹的法子肯定不顺利,估计这会儿还在跟她爹闹呢。
下午的时候,几名狱卒开始喝酒嬉戏了,牢头还邀请叶黎,被叶黎微笑婉拒了。
就在他们喝得正高兴的时候,叶黎独自进了监牢。
他打开关押孩童的牢门,进去便是对着几个小孩点穴,凡是被他点中的小孩,当即就倒地昏睡。
这是叶黎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利用截脉点穴手,伪装成孩子们饿得晕倒的样子,然后开始问责狱卒和刑房的大人们。
一连点倒了十几个小孩,叶黎重新关上牢门,气冲冲走出监牢,来到几名狱卒面前,一脚将他们喝酒的桌子踹翻,同时怒斥道:
“别他妈喝了,快去看看那几个小孩怎么晕倒了!”
几名狱卒顿时酒醒了,从叶黎的语气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当即在牢头的带领下进入监牢查看。
“这……这些个小崽子是怎么了?”
进到监牢,看到十几名孩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几名狱卒都吓坏了。
“你问我,我他妈问谁?”
叶黎一巴掌扇在其中一名狱卒脸上,主打一个蛮横无理。
那名狱卒很委屈,不是我问的呀兄弟……
牢头赶紧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进去俯下身子查看每一名晕倒的孩子。
“赶紧去找郎中来!”
牢头回头对一个狱卒喊道,那名狱卒哦了一声,立刻转身跑走了。
“去,把你们的刑房大人叫来,此事必须要有个交代!这些孩童若是死了,哼哼,你们叫家里人提前准备好后事吧!”
叶黎冷哼一声。
他这番话让牢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心头一凛。
这些孩童都是四房捕快们从各个村子带回来的魔修祭品,如今县衙为了几名孩童就去攻打熊背山了,足以说明这些孩童的重要性,任何一名童男童女都不得有何闪失。
现在十几名孩童集体晕倒了,不知道是何原因,有没有生命危险。
想象一下,要是真的一下子死了十几个童男童女,那该如何向总捕大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