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预感

五十岚一夏步履蹒跚地穿行在人群中，不知是太过心急，还是超越了极限，呕吐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胃部剧烈的绞痛。

身体沉重得仿佛铅块，耳鸣聒噪不休，明明必须找到方庚才行，但头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眼前突然一阵晃悠，五十岚一夏意识到自己就要摔倒在地上。

有人接住了她的身体，一双健壮的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撑住了她，五十岚一夏站稳身子着急地转过身。

她以为是方庚，但并不是，站在她眼前的是名成熟的女性。她留着紫色的短发，一脸桀骜不驯的神情，穿着黑色的和服，脸上有着一道刀疤，脖子上有着显眼的刺身。

恐惧感瓦解了五十岚一夏的意识，她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

身体被紧紧地抓住，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束缚。就在五十岚一夏以为自己就要被干掉时，她的身体被翻转过来，紫发女性将她拥入了怀抱，五十岚一夏嗅到了温柔的香味，来自另一幅躯体的温暖让她回想起了遥远的记忆。

她的母亲也曾像这样抱着她。

耳鸣缓缓消退，五十岚一夏终于听到了紫发女性的声音：“冷静点，是秋，不，是方庚那个小子让我来找你的。”

“庚？”听到方庚的名字，五十岚一夏心里一松，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紫发女性牵着她不断地往前走着，她的手相当的温暖。

天空上响起了连续的爆炸声，绚丽的烟花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天空，唯独五十岚一夏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在烟火的照耀下，那里有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他们相视而笑，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

五十岚一夏腿脚发软，跪坐在了地上，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感受到强烈的痛楚，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躯体，趴伏于地。

紫发女性发现了趴伏在地上的五十岚一夏，蹲下身子想扶起她，伸出的手掌感受到了她不断颤抖着的躯体。

路上的行人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五十岚一夏的后背，那是一对情侣，他们连连道歉，但五十岚一夏却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那队情侣在紫发女性的瞪视下慌忙逃走。

泪水打湿了眼前的地面，泥水混合在一起弄脏了她的脸庞，内心被撕裂后只剩下了寂寥的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般配啊……”

那之后五十岚一夏的记忆有些模糊，迷迷糊糊地记着紫发女性叫来了方庚他们，方庚背着她回到了家中，感受着从方庚身上传来的温暖，五十岚一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

“庚，去追求你真正渴求的事物吧。”熟悉又怀念的话语，在逐渐清醒时，话语在记忆中缓缓淡去。

方庚身体的各处都感觉到了柔软的触感，不仅软而且还热，仿佛抱着个巨大的热水袋，身上的T恤都已经被汗水沾湿。

方庚皱着眉头掀开被子，五十岚一夏像只树懒一样紧抱着他，胸部大腿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脑袋还凑到了他的腋下。

方庚叹了口气，昨天明明把她送到了隔壁，他亲眼看着她睡着的，今天一早怎么就跑到他的床上了，她哪来的钥匙？

方庚剥下五十岚一夏的手臂，推开她的大腿，起身换衣服，刷牙洗漱。

床上传来动静，不知不觉间五十岚一夏出现在他的身后，傻愣愣地站着。

方庚朝脸上泼了泼水，走回房间，五十岚一夏像小狗一样紧跟上来。

“你不用洗漱吗？”

五十岚一夏愣了一下，走回洗手间，刷牙时不时会探头看向方庚，洗漱完后小跑着坐到他的身边，双手不断试探，缓缓地抱住方庚的手臂，身体贴了上来。

方庚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控制住了：“你这样我很不方便。”

五十岚一夏身体一哆嗦，像吓了一跳一样迅速把手缩了回去，但身体还是紧靠着他。

方庚曾经见识过五十岚一夏的这种完全依赖形态，这种形态只有在她极度不安的时候才会触发，但她到底为什么触发这种形态，方庚则完全没有头绪。

不清楚如何结绳的自然搞不懂如何解绳。

这样的话游戏要怎么办？方庚不觉得这种状态下的五十岚一夏能够画画。

方庚转头看向五十岚一夏，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和沉浸在幸福中的面容。

最近她一直在拼了命地画画，偶尔休息一天也没什么吧。

方庚拉着她走到隔壁，启动了许久未办的放映会，打算将最近囤积的电影和动画看个遍。

两人相互依偎着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电视机里放映着熟悉的影像，方庚感觉两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前。

对五十岚一夏来说是两年前，但对方庚来说却已是十八年前。

脑中的记忆相片已经泛黄失真，但却又历历在目。

两人就这样看了一天，除了吃饭整天宅在了房间里，五十岚一夏一步也离不开他，就连方庚上厕所的时候她也会在门外傻站着。

方庚原以为第二天五十岚一夏会稍微好点，但她依然还是昨天的那副模样。

方庚把她按在了座位上，但她却看也不看眼前的画纸画笔，转头不解地看着他。

“画不出来吗？”

五十岚一夏拿起画笔，在画纸上画起圆圈，画完一个圆后，她不安地转头看向方庚，确认他是否还在自己身旁，看到方庚后，放下心来，转头又画了个圈，然后不安地看向方庚，如此循环。

看到这一幕，方庚心中格外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好，离开五十岚一夏一段时间？

那他又要去哪？游戏的原画要怎么办？

赌一把吧。

方庚拿起桌上的人设图，差分图和刚起线稿的cg图，四根手指捏着画纸的一边，五十岚一夏疑惑地看着他。

“倒数三十秒，如果你不阻止我，我就把这些撕了。”

“三十。”

“二十九。”

“二十八。”

五十岚一夏的双眼中充满了困惑。

“二十七。”

“二十六。”

……

“二十二。”方庚微微撕开一个缺口。

五十岚一夏瞪大了双眼，逐渐意识到方庚在做什么。

“二十一。”

“二十。”

“十九。”裂缝越撕越大，五十岚一夏明白方庚是认真的。

“十……”八字还没念出来，五十岚一夏便扑了过来想抢走画稿，方庚连忙松手，五十岚一夏紧紧抱着画稿，双眼中总算恢复了些许神采。

方庚放心地露出笑容：“只花了十二秒，比想象中要快多了，看来画画在你心中并非不值一提的事。”

五十岚一夏别扭地转过头：“八嘎，你知道我画这些有多努力吗，要是真撕了你要怎么负责。”

“存画失人，人画皆失；存人失画，人画皆存。”

“……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

“……不过我也明白了，即使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还能够画画。”五十岚一夏如同怀抱着婴儿般，爱怜地看着自己的画稿，她抬起头认真地问道：“庚，你需要我的画吗？”

“我的故事只能由你来画，因为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原画师。”

“嗯！”五十岚一夏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