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昨日今日

周六，方庚正和五十岚一下探讨着角色的服装设计，屋外传来学生们的欢笑声，学生们正讨论着晚上的烟火晚会。

“……说，说起来，今天好像有夏日祭呢……”五十岚一夏不断移动着眼眸偷瞄着方庚。

“……要一起去吗？”

“……可，可以吗？”五十岚一夏没想到方庚会主动提出一起去，短暂地惊讶后，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还是说你不打算触发这每周一次的约会事件？”

“要！我要触发！”五十岚一夏的显得有些急迫。

“这次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吧，就不去祭典了，找个能看到烟花的山头。”

“不，不要紧的，我已经有所成长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吐出来了，我想跟庚一起逛祭典。”五十岚一夏握紧了双拳。

“不要勉强，不行了要说，我们可以去人少的地方。”

“嗯。”

方庚站在走廊上等着五十岚一夏换上和服，街道上不时走过一对对的青年男女，他们的脸上挂着害羞暧昧的神情，方庚看着他们微微发愣。

房门被打开，五十岚一夏穿着和服走出房门，和服有着蓝紫色的底色，洁白的茉莉印花，柔顺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了个大团子，面容含蓄羞涩，含苞待放又欲拒还迎。

“相当的好看。”

“谢谢。”五十岚一夏低下头，因留海都被别在了脑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祭典，逐渐融入人流。

“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嗯。”五十岚一夏的手搭上了方庚的衣角。

两人间没有多加言语，只有旁人的欢笑声和自己踏出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原本五十岚一夏只看着眼前方庚，所以并不觉得难受，但当两人乘上电车后，旁人轻轻撞击了下五十岚一夏的肩膀，她浑身一颤，左右扭头看到了拥挤在电车里的众人，感觉似乎所有人都在看向她，恐惧感抓挠着她的心脏，恶心感冲击着她的胃，她闭上眼睛，紧紧抓住方庚的衣角，强忍住一切的反感。

唯有今天，她绝对不能认输。

一个小时后，两人才从电车上下来，下了电车后人变得更多了，通往祭典的路漫长而拥挤，接着又是一个小时的行程。

影视作品里往往只会展现美好的一面，无聊的过程总是会被一笔带过，但在现实中，美好只有一瞬，无聊的事物却漫长而折磨。

在漫长的时间里，人群带来的窒息感仿佛钝刀子一般在不断地刮着五十岚一夏的内心。

她逐渐失去了感知能力，周围人明明应该都是在欢笑着，不知为何，传入五十岚一夏的耳中却变成了刺耳的杂音，灯光摇曳炫目，空气沉闷浑浊，五十岚一夏用手按压着胸口，试图压下涌上来的呕吐感。

手腕被抓住，方庚似乎在着急地说着什么，但五十岚一夏已经不太能听清他的声音，刺耳的耳鸣持续地聒噪着。

五十岚一夏被拉着走出了人群，因为不晓得方庚在说什么，她只能一味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但方庚的表情却越发的担心。

五十岚一夏被带到了一处公园，方庚拉着她在一颗树下坐下，这里人比较少，五十岚一夏能感觉到那股厌恶感缓解了不少。

但当她的身体一放松，某处紧绷住的地方松懈了，五十岚一夏感觉到食道里有某种东西即将喷涌而出，她紧捂着嘴巴，掐着自己的喉咙，拼劲全力地让自己不吐出来。

呕吐感终于还是被她咽下，但随之而来的是食道上那辛辣的灼烧感，五十岚一夏开始不停地咳嗽。

五十岚一夏把头埋在了双腿间，她不想让方庚看见她哭泣的面容，但眼泪就是一直再止不住地流。

她埋怨自己的没用，厌弃自己的废物，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待在方庚的身边呢，为什么连陪着他好好地逛一次庆典都做不到呢。

难道说就因为她是个累赘，庚才不要她的吗？

近乎绝望的不安感席卷了她的内心，五十岚一夏抬起头想从方庚那寻求否定的答案，但她茫然四顾，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庚的身影。

五十岚一夏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一步一踉跄地走向人群。

她必须找到方庚才行，只有这一次，她必须努力才行，只有这一次，她必须在真正的烟花下告诉庚她一直以来的心意。

2006年的夏天，方庚自从跟五十岚一夏一起做完那部动画后，有事没事都会往五十岚一夏的家中跑，两人整天理所当然地腻在一起。

大学里传出两人正在交往的流言，两人也不在意，只要待在对方的身边觉得开心，那也就足够了。

同班同学兼校队前锋一直在吹嘘说他已经约好了跟女生一起去夏日祭，并问方庚是不是要和五十岚一夏一起去。

方庚嘴上说不知道，但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约五十岚一夏一起去的想法。

当天晚上，方庚邀请五十岚一夏一起去祭典，结果她张口就拒绝了：“……不，不可能的，我去不了人那么多的地方。”

方庚露出失望的神情。五十岚一夏看着方庚的落寞的神情，轻易地软化改口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试试，虽然我可能会吐出来。”

“真的可以吗？”

五十岚一夏点了点头，她心底里其实还是挺憧憬夏日祭的。

那之后，五十岚一夏想方设法地搞到了一件和服，她想在特殊的节日日向方庚展现她与众不同的一面。

夏日祭的那天晚上，五十岚一夏穿着以紫色为底色、绣有茉莉花的和服，和方庚一同走在前往祭典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在这样的日子仍聊着动画里的内容，相互阐明着祭典在动漫情节中的作用和意义。

但随着人流越来越密集，五十岚一夏也越来越沉默，最终，在上电车前，五十岚一夏趴在垃圾桶上吐了出来。

吐完后五十岚一夏说她轻松了不少，仍可以继续前往夏日祭。但方庚说什么都不愿再去了，他拉着五十岚一夏回到家中，说他们可以过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夏日祭。

方庚找出数张录像带，把其中一张放进放进了录像机里，电视机上开始放映恋爱动画，方庚不断快进影像，最终，电视机里传出悦耳的爆炸声，华丽的烟花在屏幕里绽放开来，优美的音乐持续流淌着，方庚转身朝五十岚一夏露出得意的笑容。

方庚坐到五十岚一夏的身边：“动画里夏日祭的剧情非常的多，我们可以在故事里看烟花看个够，而且这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适合我们的夏日祭？”

五十岚一夏看着方庚的笑容出了神，两人对视许久，一同害羞地转头看向电视机。

两人静静看着电视，镜头从绽放的烟花移动到了男女主的身上，男主红着脸想向女主告白，结果却被女主抢了先，她站在人群中大声地喊着：“siki！”

方庚转头看向五十岚一夏，电视机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柔和又唯美，方庚不自觉地想使个坏，他拍了拍五十岚一夏的肩膀，向转过头看向他的五十岚一夏这么说道：“ichika，wo ai ni。”

方庚用的是中文，目的就是不想让五十岚一夏听懂。

五十岚一夏睁大了她的眼眸，眼睛中仿佛有着流光溢彩，她的脸上泛起桃红，头微微的低下，食指和拇指捏住了方庚的衣角：“……月が，月が绮丽ですね。（月色真美）”

不远处传来烟花爆裂的声音，现实和虚幻的烟花交相呼应，演奏出重叠的乐章。

方庚愣住了，他没想到五十岚一夏能听懂，更没想到五十岚一夏会回应他，他清楚的明白月色真美代表着什么意思。

直到五十岚一夏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五十岚一夏发出抽搐的哭泣声，他才反应过来，抱住了她柔软的身躯。

那是方庚的初恋，他第一次有了喜欢的女孩。

方庚抱着矿泉水回到了公园的树下，但那里已经没有了五十岚一夏的身影，方庚明明嘱咐她让她待在原地等他，为什么她那么难受还要到处乱跑。

方庚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躁感和烦躁感一下子冲上了心头，他冲入人群中，拼命地寻找着五十岚一夏的身影。

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找不到，现在她到底在哪里，那么害怕人群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方庚跑得大汗淋漓，撑着膝盖不断喘着气。

“庚，发生什么事了？”熟悉的声音，方庚得救般抬头看去，站在他眼前的是穿着和服拿着苹果糖的山田秋叶，白色的底色上绣着淡黄色的菊花，夜晚的灯光照射在她金色的发丝上反射着淡淡的荧光，她站在人群中宛若出世的仙女般美丽。

方庚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他向山田秋叶吐露出求救的话语。

山田秋叶认真听完，转头看向一旁的紫发贝斯手，跟紫发贝斯手述说着五十岚一夏的样貌。

紫发贝斯手穿着以黑色为底色，绣着百合花的和服，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山田秋叶向方庚展露宽慰的笑容：“放心吧，茉莉姐会派人找到一夏的，人手上我们还是很充足的。”

方庚听到后松了口气，他迈步想钻入人群继续搜寻五十岚一夏，手腕却被山田秋叶抓住了：“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吧，不然就算茉莉姐他们找到了一夏，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

方庚刚想说可以用手机，伸手探进口袋却摸了个空。五十岚一夏没有手机，既然不能用于相互联系，为了不让外界的信息影响到约会，思考了一番后方庚决定把手机留在家中。

方庚点点头，跟着山田秋叶走到了路旁。紫发贝斯手跟山田秋叶说了几句后，钻入了人群中。

方庚捏紧拳头又松开，不断反复，焦躁感无处宣泄。

手上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山田秋叶柔软的双手包裹住了他紧握着的拳头。

“没事的，一夏肯定没事的。”

十几分钟后，山田秋叶的手机响起了手机铃声，山田秋叶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后朝方庚露出笑容。

“嗯，好的。”山田秋叶挂掉电话，向方庚说道：“茉莉姐说她找到了一夏，会把她带过来的。”

方庚彻底安下了心，吐出一口浊气后方庚终于能笑着向山田秋叶说道：“谢谢。”

烟花在此刻于空中绽放，黄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圆形的，花形的，点状的，交错重叠，铺满了整片天空。

两人都被烟花所吸引，出神地望向天空。

山田秋叶轻哼着歌，歌曲悠扬动听，为这一刻渲染上了温暖的底色。

“要猜猜看我唱的是哪首歌吗？”山田秋叶调皮地笑着。

“是小王子动画短片的配乐，我做的动画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bingo~当初在你家看到那部动画短片时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惊讶，为什么电视上放映着我最喜欢的小王子，还是我从来没见的版本。”

“在我的小时候，我的母亲很喜欢在我睡觉前给我念小王子的故事。”山田秋叶怀念地说着：“小时候我其实不大能听懂，但每次听着母亲用温柔的声音念诵着故事，我总是能很快的入眠。”

“小时候我唯一能听懂的也就只有小狐狸的故事，那也是我最喜欢的故事。”

“我第一次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样构成的。”

“呐，庚，你愿意驯养我吗？”巨大烟花在此刻爆炸，盛开的光芒映在了山田秋叶的脸上，她的脸上有着世界上最为璀璨的笑颜，这份美丽无与伦比的动人心弦。

方庚知道这并不是爱的告白，而是一份来自灵魂的契约，所以他只能这么回答。

“每当听到音乐时我就会想起你的名字。”

山田秋叶清唱着回应道：“你将成为我的世界里唯一的那个方庚。”

“方庚念得有点怪。”

“诶，真的吗，教我怎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