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是他亲舅舅,拿朱家点东西怎么了!

三月十九。

弹劾张鹤龄、张延龄兄弟的奏疏,如雪片般传入内阁。

蒋冕快速处置后,送去司礼监批红,六科抄写的题本送至豹房。

处置内容大同小异,能压则压,能安抚则安抚,毕竟这对惹祸精,已经嚣张跋扈三十多年了。

出了事内阁给他们擦屁股,内阁兜不住,皇太后就会出来哭诉,强逼内阁兜住。

御史刘彭年上疏说,寿宁侯张鹤龄私从商业,勾结户部主事王世文,私售太平仓粮食,挪用户部粮食,事后不还,实则贪污。

这件事可大可小,蒋冕选择压下来。

令人抄录一份,送去户部,令户部自查。

朝议刚结束,这份奏疏内容就传到了寿宁侯府,张鹤龄正在蹴鞠玩耍。

闻听奏疏内容,张鹤龄啐了口唾沫:“穷酸腐儒,本侯做点买卖糊口有什么错?”

“指望那点俸禄养着全家吗?”

“这点破事也值得兴师动众,就算本侯把太平仓搬空,皇帝外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老朱家富有四海,我张家拿点怎么了!”

张鹤龄年过四十,却越老越帅,三绺长髯,蹴鞠时用须套保护好,掉一根他都能心疼几个月,就靠这副好皮囊招摇撞骗呢。

“晦气,不踢了。”

张鹤龄让侍从更衣,弄一身臭汗,令沐浴班侍奉他洗澡。

他的沐浴班,在京师远近闻名,都是由过气花魁组建而成,一共二十四人,戏称为二十四金钗。

个个如花似玉,在寿宁侯府,却只能屈尊于沐浴班。

张鹤龄这个年纪,对美女已经毫无兴趣了,他阅人无数,美女在他眼里,千篇一律。

美女需要有身份加成,才能引起他的兴趣,比如某权贵夫人。

他盘算着,京师孀居的夫人,有哪个颇有艳名的?

“那些文官出任地方,一般都会带媵妾随侍,正牌夫人要么在老家侍奉婆母,要么留在京师守活寡。”

“嘿嘿,让你们这帮狗屁文官天天跟本侯过不去!”

“本侯是皇上舅舅,拿朱家的东西,又没拿你们家的!”

“老朱家都没说我,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干嘛呀?”

“你们参本侯,本侯就弄你们婆娘!”

张鹤龄以前不太敢对文官下手,他是外戚,算是勋贵,主要会对下级军官下手。

比如让军官妻女出来陪他,这是军中陋习,沿袭上千年了,皇帝都干过,朝野心照不宣。

沐浴之后,他换上文人衣冠,他一个外戚,最恨文人,却穿文人衣冠,举止行为颇有文人礼节。

“侯爷,不好了,东厂叩门,要抓您归案!”

门房老张快跑进来,急声道:“是东厂丘厂公亲自率人来的!侯爷可怎么办啊?”

“吓!”

张鹤龄脸色发白:“发生什么事?是刘彭年参我的事?”

“老奴也不知道呀!”

“快,快把从太平仓挪出来的粮食还回去,快去!”

张鹤龄吓惨了:“回来,把王先生请过来,再打发人去找我弟弟,让他去宫中哭诉,让姐姐救我呀!”

寿宁侯府鸡飞狗跳。

张鹤龄慌神,如果是大理寺抓他,他反而没那么恐惧。

东厂抓他,说明是皇帝外甥抓他,那就是出大事了。

别看他嘴上硬气,其实心里发虚。

他和皇帝外甥关系很差,亲外甥几次都想弄死他,近两年更是连见都不见他,还禁止他入宫。

尤其,他听说皇帝外甥病重后,心情很差,御医都被弄死几个了,他真怕被外甥送葬。

“拜见寿宁侯!”王先生瘸着条腿,面容忧郁。

他乡试中举后,骑马摔断了腿,导致无法参加会试,仕途尽毁,本来想找关系,在家乡谋求教谕之职。

可他是浙江人,浙江举人不如狗,遍地都是举人,怎么可能让一个瘸子当县学教谕呢?

本来家境就不富裕,托人找关系又花了一笔钱,家境雪上加霜,父母病逝后,他就来京师谋职,给人做幕僚。

辗转数次,进入寿宁侯府做幕僚,其中辛苦,不对外人言。

“东厂要抓我,王先生要救我呀!”张鹤龄抓住王灝的手。

“侯爷莫急,把事情经过跟在下说一遍。”

王灏对老张说:“先请东厂兄弟去偏听喝茶,拿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每人再封五钱银子。”

“五钱太少了,直接给一两!”

“侯爷,钱多烫手,五钱恰到好处。”王灏厌恶张鹤龄这暴发户模样,可他还得为其出谋划策。

张鹤龄乖巧点头:“按照王先生说的做,快去!”

他十分信任王灏。

从正德八年后,皇帝和他们兄弟撕破脸,多亏了王灏斡旋,才让他们兄弟躲过前朝的明枪暗箭。

二月份时,皇帝病重,也是王先生指点他,入宫说服张太后,谄媚杨廷和。

果然,从那之后,前朝不再找他的麻烦,还帮他平事。

这次蒋冕就帮他压下刘彭年弹劾奏疏。

王灏听完,目光闪烁:“东厂来人,和粮储之事无关,应该是和豹房有关。”

“侯爷,您近来和豹房可有关联?”

张鹤龄闻言一苦,让侍奉的人都滚出去,才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我那外甥哪里肯理我呀?”

“都说外甥跟娘舅亲,呵,我那外甥,恨不得我死!”

“朱家富有四海,我是他亲舅舅,拿点东西怎么了?”

“他就是个没良心的,他小时候我多宠爱他,他忘记了?我对他的好,比对我亲儿子好一万倍!”

“他当皇帝了,我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听着张鹤龄吐槽,王灏嘴角抽搐:“侯爷,此事怕不是皇上的意思。”

“东厂厂公亲自登门,是官面上的事。”

“您仔细想想,您和豹房侍奉的人,可有关联?”

张鹤龄有点懵:“他家的门都不让我登,能有什么关联啊?”

“对了,过年你回家祭祖时。”

“我后背长了个瘤子,请太医院院使吴杰诊治的,他药到病除。”

“治好后,我给他送了十颗东珠……”

“不会是吴杰出事的缘故吧?”

吴杰昨晚被抓,京师已经人尽皆知了。

王灏神情一紧:“昨日的消息,华南在东厂诏狱被毒杀,夜间吴杰就被抓捕了,怕是和此事有关。”

“不过,侯爷莫慌,您只是送礼感谢医治之恩,应该不会牵连您的。”

可是,张鹤龄欲言又止,把王灏吓了一跳:“您还有和吴杰有关联?”

“年后吴杰变卖家产,我觉得有利可图,就低价入手了。”张鹤龄支支吾吾道。

完了!

王灏震恐道:“这是有人设陷阱害您啊!”

“现在知道也晚了,王先生想想办法救我呀!”张鹤龄眼泪都出来了。

谁也没想到,吴杰暴雷啊!

馅饼成大雷,张鹤龄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