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姑娘祖宅惨遭难,二姨娘援手巧争锋(二)

傅晚晴羞赧地低下头,用两手搅动着衣摆:“我知二姨娘是要我说嫡母的不是,可纵有嫡母她有千万个不好,来日我及笄礼后寻人家说亲事,不还是得靠着她么。”

“你我相处多年总算有些感情,若你能伴得爹爹身侧,将来我也好……嫁妆……”

她已臊得满脸通红,接下去的话更是说不出口。柳儿却福如心至,心中的狐疑消散了大半。

“如今六姨娘禁足、二姨娘害喜,爹爹身边正缺个人照顾。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一碗莲子羹,你替我送过去吧。”

柳儿哪有不应之礼,特意回房换了束腰长裙,这才拎着食盒袅袅婷婷地去了前院。将靠近时,她对着小铜镜抿了抿头发,从花圃中摘了一朵妖娆的芍药别在发间。

“老爷,小姐命婢子来送吃食。”她的声音几乎能掐得出水,尾音颤颤,如勾一般勾起了傅老爷的头。

玉人别一朵芍药立于廊下,略显紧身的衣裳勒出她汹涌的波涛与不盈一握的蛮腰,真真是尤物天存。傅老爷喉头一紧,目光便黏在了那汹涌的波涛上:“我记得你好像叫柳儿?”

“老爷莫不是忘了,柳儿这名字,还是老爷赐名呢。”柳儿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正露出已染上樱花粉色的脖颈。她纤腰款摆,露出裙底的三寸金莲……

傅老爷总算有了些许印象,那是后头的继妻嫁过来没多久,她的贴身丫鬟也是如今天这般来给他送些吃食。他那时正在吟诗,瞧见那丫鬟随风款摆的纤细腰肢,便想到了“风絮摆柳”一词。

柳儿悄悄放下食盒,故意弯下身子,胸前风光摄人,令得他又想起当年的欢乐,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神色中却还有几分挣扎:“你如今跟随了大姐儿,怎还不知规矩来我这儿。”

“老爷,”柳儿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脯上,“夫人只是叫婢子来照顾大姑娘,可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上。婢子啊,仍旧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是老爷的……”

门扉轻轻关上,细碎的阳光被彻底阻隔在门外。书房外虫鸣阵阵,书房内春光流淌。

待得柳儿出了书房门,日头早已西斜。她容光焕发地理了理衣裳,依旧沿着原先的游廊回后院。途径小佛堂时,到底想起了主母的来信,忍不住探头进去。

六姨娘被禁在这小佛堂中,早已顾不得之前曾转移傅老爷目光的事儿。她紧紧握着柳儿的手,仓惶道:“柳儿,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梅香,你胆子也太大了,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推二姨娘。主母是来信吩咐我们想办法落了二姨娘的胎,可你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牵连了主母吗?”

“我冤枉啊,我就算再没脑子,也不敢这般动手,惹得老爷怀疑到主母头上。当时也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害得我站不稳才倒在二姨娘身上。”六姨娘连连摆手,忽灵光一闪,拍着手道,“我懂了,这肯定是二姨娘的计策,假装跌倒好让老爷将我关起来,从而害不得她的子嗣。”

柳儿诧异,并不太懂中间关节:“姐姐这话怎说?”

六姨娘又细细回想一番,终肯定地咬牙切齿:“我如今细细想来,她当时倒下时竟未拿双手撑地,只一意护着小腹,倒像是知道会被推倒一般。”

柳儿大惊失色:“她城府这等子深,我们还能想什么办法来害她。主母只叫我协助于你,如今你出不来可怎么办。”

六姨娘依旧愤愤不平,半晌才从抽屉中取出一小包粉末:“这是主母派人偷偷送来的落胎药,据说下到吃食中无色无味,可瞬间解决了孽胎。如今既然我出不去,便只好靠你了。”京中的主母并不是个容人的主儿,更何况嫡子未出,她哪里肯庶长子爬出来。

“我不行,我不过一介婢子,哪里有这等子本事。”柳儿唬得连连后退,不敢接这等子差事。

“莫怕,你虽说是夫人的丫鬟,却跟了大姑娘多年,到时候出了事儿,尽管往大姑娘身上推去。反正大姑娘和二姨娘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你要是成了事儿,既能替主母解决了二姨娘,又能让老爷彻底厌恶大姑娘,一举两得。”

“不,不,大姑娘前几日还为我遮掩,我不能恩将仇报。”

“哈哈哈。”六姨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她愚昧,“大姑娘人好顶个屁用,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哪里又能顾及到你。柳儿,咱们全家的卖身契可都在主母手上,咱们可没有半分退路啊。”

柳儿一怔,想起主母的种种手段,不由得狂打了好几个冷颤。她哆哆嗦嗦地接过药包,这才别了六姨娘,浑浑噩噩地回了傅晚晴院中。

二姨娘身子大好了些,便遵着医嘱去花园中多走动走动,时常能遇到在园中赏花的傅晚晴。

傅晚晴总不愿搭理她,每每见到总恨不得绕道就走,每每避不开时,才扭扭捏捏地喊一声二姨娘,却万万不再提当初喊姨母之事儿。

“好孩子,我知你是怨我当初不帮你。可那时我有心无力,待到坐完小月出来,你已被送走了。”二姨娘不停地抹着眼泪,又拿手不停地捶着胸口,“是我辜负了嫡姐的嘱托,你不愿理我也是应当。”

她说得伤感,傅晚晴反倒听得不好意思。当初新夫人有意将她发配回祖宅,便从京中寻了个相士,只说傅晚晴与傅老爷父女相克,必得在傅晚晴及笄前离得远远的才行。这等子无稽之谈,经由几个姨娘的耳边风一吹,竟让傅老爷连夜送走了傅晚晴,二姨娘收到消息时已成了定局。

“大小姐,你冤枉我们姨娘了。姨娘这几年一直在为这事儿努力,此次更是劝说老爷亲自回祖宅接您,您可千万别听信小人谗言而误会了姨娘。”二姨娘身侧的吴嬷嬷看不过,立刻扶住二姨娘,对着傅晚晴说道。

傅晚晴听得睁大了眸子,仍有犹疑地看着二姨娘,但日后再见,总算肯别别扭扭地喊一声姨母。

如此来往数日,二人竟也都习惯了在花园中相聚。偏偏今日二姨娘没来,传回的消息也是她被身边的吴嬷嬷过了病气,染上了风寒。

柳儿满腹欣喜,暗想着终于能有机会下药。二姨娘身边的吴嬷嬷精通医理,害得她一直不敢有所动作。她本想着,就这样拖到回京也罢,偏偏京中又传来消息,除了斥责六姨娘办事不利,另外还将全部希望压在柳儿身上。

随信递来的,还有她全家的发卖文书。文书上只留白了主母的签名,柳儿心肝猛颤,哪里还记得什么荣华富贵,只求能赶紧除了二姨娘腹中子嗣,嫁祸给大小姐,好让自己全身而退。

二姨娘这一病,傅晚晴倒是有心探望,可又拉不下这个脸来。柳儿哪肯失了这次机会,忙嘤嘤劝道:“姑娘与二姨娘尚有着一分血脉亲情,姑娘此时去看她,也算是彻底融合了你们俩的关系。若恰巧再被老爷看到,说不定对你能和颜悦色几分。”

傅晚晴有所意动,便吩咐她去厨房备上一份燕窝粥。柳儿心中暗喜,将药粉撒入粥内。她一路拎着食盒陪着大小姐去瞧二姨娘,脑海中已闪过无数个应对方案。

二姨娘瞧着傅晚晴来看她,心中也极是欢喜。二人亲亲热热地分主客坐下,又吩咐仆婢取来瓜果招待。

傅晚晴腆着笑脸,吩咐柳儿端上燕窝粥,笑道:“我知姨娘你的身子不好,特意叫小厨房熬了益气补血的燕窝粥。”

碗盖一打开,独有的香气四溢开来。柳儿平定心中起伏,稳妥地将燕窝粥端到二姨娘眼前。

二姨娘欢喜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接过粥品刚要饮下,吴嬷嬷已飞快地从外面奔进来。她二话不说打翻了粥碗,又虚扶了一把二姨娘,才道:“二姨娘,这粥用不得。”

她方才去厨房给二姨娘取药膳时,竟收到密报说大姑娘送去二姨娘处的粥中含了些赃物。她不敢耽搁,也来不及辨别消息真伪,只能先赶回来拦住这碗粥。

燕窝粥溅落一地,她低头查验一番,心有余悸道:“姨娘,有人在里头搁了足量的落胎粉,是下定了心思要要了您腹中哥儿的命!”

二姨娘一听这话,一张粉脸瞬间苍白,抱着肚子瘫软在椅子上。傅晚晴也好不到哪里去,惨白着小脸不停地摆着手:“不是我。”

柳儿更吓得魂飞魄散,尚来不及扔掉的小纸条仍夹在怀中,仿佛揣着一块灼热的烧炭,要将她怀中的方寸肌肤灼出灰烬。

“好孩子,你怎么可能害我呢。”二姨娘率先平复心情,赶忙伸手过来拉傅晚晴,将她搂在怀中细细安慰。

“多谢姨母信任。”傅晚晴仍是有些发抖,视线唰的一声转到柳儿身上。

柳儿浑身一颤,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冤枉不冤枉的,搜搜她身上和她的住处便知道了。”得知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二姨娘很是愤怒,鼻中几乎喷出火来。

傅晚晴这才清醒了些,一下子便扑到了柳儿身边,连连阻挠道:“不可能是柳儿,她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一直矜矜业业。姨母,她虽然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但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信她。”

“小姐。”柳儿大受感动,听她这番言语,更为自己的举动羞愤起来。可她更怕二姨娘会突然动手,又暗暗心塞,刚才就应该早些毁尸灭迹,省得此时心下忐忑。

“大姑娘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你身边的这个柳儿,可是京城主母身边的一条好狗,怎么可能向着你呢。”吴嬷嬷掀起眼皮,示意小丫鬟们来压住柳儿。

柳儿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尖叫出声:“是六姨娘,一定是六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