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面的议论纠纷,早已引起高台下面临冬城侍卫们的注意。
尤其是看到对方有人公然拔剑,众侍卫们心中一紧,立刻离开座位冲上去围在艾德公爵身边,还没等他们动手,那个亮出兵器的家伙就被对方自己人给制伏了。
然而现场的氛围并没有因此而缓和,反而变得更加紧张和焦灼。
众侍卫们一边保持着对恐怖堡人的警惕,一边用不满的目光打量着席恩,心中充满了怨气。
受到侍卫队长乔里的影响,他们本就觉得不该冒险进入恐怖堡,但既然来了,自然要安安分分的,以免给波顿伯爵发难的借口。
结果因为席恩的种种情况,双方还是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尽管他们之前对席恩的印象稍稍有所改观,但现在却觉得所有的海怪,没有一只是好的,就像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不过,他们也看出来了,恐怖堡的人心存顾忌,并不想践踏宾客权利,只要艾德公爵秉公处理,将席恩斩首示众,那么双方的矛盾就能得到迅速解决。
“七层地狱,这海怪真是害苦我们了,大人为什么还在犹豫,为什么不直接公开处刑?”
“诸神慈悲,大人抚养席恩九年了,肯定有些感情的。”
“但感情不能当饭吃,咱们现在连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都不知道。”
“我觉得,波顿伯爵应该不敢破坏宾客权利吧。”
“难说,那可是一个敢剥人皮的家族。”
“该死的海怪,大人不忍心动手,他就不能自己结束生命来保全大家吗?实在太自私太无耻了!”
“……”
“……”
众侍卫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在席恩的耳中,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心思理会。
他在寻找波顿伯爵话里面可能存在的破绽。
然而越是深入思考,越是觉得波顿伯爵说得有道理。
巴隆大王将攸伦放逐大海,的确像是一种奖励,跟惩罚搭不上边。
为了实现称王的野心,巴隆大王还真的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他难道忘记了自己唯一在世的儿子还在临冬城做人质吗?
攸伦获得自由身,一旦在七大王国的境内肆意劫掠,那巴隆大王连自己仅剩的血脉都将保不住,称王还有什么用?
席恩的两个兄长早就在战火中遇难,上头只有一个姐姐,但铁群岛首领从来没有由女性担任的先例,所以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实际上就是攸伦。
等人质死了,巴隆去世之后,那铁群岛将落入攸伦手中。
一想到这种情况,席恩差点笑出声,一个犯了重罪的人,不仅没有受到惩罚,最后还能继承到领地和爵位,实在太荒谬了。
巴隆大王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在信里面写得那么决绝,说什么在我有生之年,攸伦不准返回铁群岛,否则定将其诛杀!
现在看来,简直是一场闹剧。
等等!
忽然之间,席恩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在我有生之年,攸伦不准返回铁群岛,否则定将其诛杀!
这句话咋看起来充满怒气与杀意,但只要翻译翻译,立马明白,神马叫做踏马的惊喜。
——等我死后,攸伦就可以返回铁群岛,然后……继承铁群岛!
后半句是席恩自己脑补出来,但大概也是巴隆大王要留给攸伦的惊喜。
因为等巴隆大王死后,自然会出现继承权归属的问题,在这个节骨眼允许攸伦回来,用意相当明显。
毕竟攸伦的继承顺位排在第二。
而且巴隆大王始终没有提及攸伦犯的过错,或许是因为攸伦本来就没有犯过错误。
那只是一个表面的借口,让攸伦远赴海外复兴古道,继续积攒个人威望。
至于席恩自己,或许早已被巴隆大王抛弃。
只要巴隆大王随便派个人前往临冬城,暗中查访他的风评。
大概会得到一个结论——人质期间规规矩矩,不像海怪,更像一头被驯化的狼。
对于一心想要复兴劫掠古道的巴隆大王来说,这样的继承人显然不合格,与其让儿子成为下一任首领,还不如拱手送给兄弟。
即使席恩将来返回铁群岛,长期的人质生涯也会导致“人生地不熟”,难以获得铁民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威名远播的攸伦一旦出现,必定成为铁群岛众望所归的焦点,即便碍于法理不能成为铁群岛首领,但架空席恩也是易如反掌的。
所以……这一切都是巴隆大王和鸦眼攸伦的计谋。
席恩突然看到了一线生机——只要将自己的推论告诉众人,表明自己与这些阴谋无关,或许就能保住性命。
不。
不对。
不能这么说。
席恩忽然意识到,如果承认自己无辜,承认自己是巴隆大王早已放弃的人质,那他就彻底成为无关紧要的边缘人。
可杀,可不杀。
是生是死,全在众人的一念之间。
在恐怖堡众人情绪激动,波顿伯爵和铁腿沃顿不断操控局面的情况下,这注定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席恩当即调整思路,苦思冥想,寻找能够扭转局势的说辞。
……
“琼恩,打起精神。”
“大人让你背着寒冰剑,就是希望你在关键时候承担提醒他的责任。”
“是啊,这既是你的职责,也是你的荣誉,可不能丢了自己的本分。”
“……”
与此同时,几个侍卫在悄悄劝导琼恩。
琼恩双手捧着族剑,原本希望艾德公爵对席恩公开处刑,结果被晾到一旁,手中的双手巨剑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十分尴尬。
这时听到好些侍卫用言语鼓励自己,琼恩心中一振,定了定心神,再次迈步走到艾德公爵跟前,“父亲,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巴隆大王违背当初的誓言,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我们应该以国王之名宣判席恩死刑,与铁群岛划清界限,随时做好应战的准备。”
艾德公爵正想回应,却见到长子猛地站起来,显然有话要说。
“罗柏,你的意见呢?”他询问道。
“我不赞成,父亲,席恩是我的兄弟,也是您的养子,杀他……”罗柏看了席恩一眼,语气凝重,“就是弑亲!”
在维斯特洛大陆,弑亲是一项大忌,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杀害家族成员的人被称为弑亲者,弑亲者将受到新旧诸神的诅咒。
“不,他是铁种。”琼恩反驳道,“他姓葛雷乔伊,不是史塔克。”
“可他在临冬城生活了九年。”
“那又怎样?”
“我们一起接受罗德利克教头的指导,一起学习鲁温师傅教授的知识,骑马练剑,吃饭睡觉,相处了整整九年,琼恩,如果这不是兄弟,那什么样才算是兄弟?”
琼恩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按照罗柏的意思,自然也是把他当做兄弟来看的,因为他和罗柏相处的时间更长更久。
然而他和罗柏本来就拥有同一个父亲。
可席恩·葛雷乔伊身上有什么?完全没有史塔克家族的血液。
凭什么?
琼恩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愤怒。
一个缺乏荣誉感的贵族子弟,难道就一定比拥有荣誉感的私生子强吗?
罗柏跟一只海怪称兄道弟,难道就不怕玷污自身的荣誉吗?
难道在罗柏眼里,朝夕相处的感情就可以无视铁种血脉里面的卑劣与凶残吗?
席恩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让罗柏这么信任他?
“混账东西。”千言万语汇成了琼恩的一句低声咒骂,随即他便注意到,席恩仿佛心有所感地抬头看了过来,神情怪异,似乎隔空听到了他的咒骂声。
不会吧?
琼恩故作镇定地撇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心中却是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