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小六的脚边放着药箱,他缩着脚坐在屋内烤火,手里拿着早上阿清给他一个人炕的白饼,他一口咬着白饼,一口喝着小酒,整个人好不快活。
阿清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见玟小六吃得很急,又把自己的茶杯往玟小六嘴巴前放了放。
阿清很认真,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玟小六看着阿清忍不住歪嘴嘿嘿一笑,见旁边的人转身拿酒,他偷偷摸摸的嗦了一口阿清喝过的苦涩茶水,整个动作快而迅速。逗得阿清都笑眯了眼。
患病的人名叫王独,是一个独来独往的读书人,没什么大钱,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了清水镇就自己搭了个破旧的茅草屋住着,这一住就是几十年。
他无父无母,膝下无子,身边也无妻。
本来一个人凑凑合合的过得还行,没想到他昨日贪杯喝了些烈酒,眼一花,踩中了长虫的尾巴,硬生生被长虫咬了一口脚,长虫的牙尖渗出毒液,而他的脚腕也乌黑肿胀的不行。
纵使自己身上再没有钱,嘴上也说着看淡生死,但真的在面对生命危险时,还是拿了几个馒头差使着街边乞丐帮着喊了回春堂的玟小六过来给他瞧瞧。
幸好,天不亡他,还能再活个几年。
突然雷声作响,玟小六侧过身子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暗想着这天也怪,一会儿雨一会儿晴的。反正今天草药大概也是找不到的了,嘿,还是喝酒吧!
玟小六也没多想,转头又开始和躺在床上裹着草药的人从风花雪月到诗词歌赋胡乱的跟人扯了一通。
两人喝的痛快,一旁陪着给玟小六剥花生的阿清看着暗下来的天空,莫名的觉得屋里有些闷热。低迷的气压让阿清不想待在这里。
阿清往玟小六身上倒去,轻轻地靠近他的耳朵柔声说道:“六哥,好闷啊,我想出去走走。”
“嗯~等会儿我陪你去河边散散步。”玟小六嘴里嚼着花生,顺手揽过靠着自己的阿清,眼不眨的继续和王独聊起了天。
阿清嘟囔两声,赌气般的捏了捏玟小六的腰。
玟小六腰间一酥,忍不住低头抓住某人作乱的手,这一低头,也是瞧见脸上带着红晕的阿清。
阿清在很多人眼里其实并不是很漂亮,但胜在清秀可人,况且在玟小六心中,阿清的模样也是顶好顶好的,见此美景,玟小六有些口干舌燥,压下心中的悸动,他心疼的从兜里掏出一些解暑的甜嘴。
“吃点儿?”
阿清稍稍张开了嘴,玟小六也习惯性的将甜嘴递到阿清的嘴边,见她小口吃得像仓鼠团子,笑出了声。
旁边喝着酒的王独见状忍不住调侃,道:“看来很快就能吃到六哥的喜酒了。”
玟小六连忙摆手,嘴上对着王独连说了好几个不,眼睛却悄悄地在阿清身上来回打转。
阿清不语,也不想解释,她就知道玟小六会这样,每次都如此,似乎她很配不上他一样。
也是,王姬殿下,谁能配得上。
那四个人物,她一个都瞧不上,小夭值得更好的。
阿清心里有些难过。
之前看小说时,她虽一开始喜欢的是毒舌相柳,但到了后面她却爱上了前期的玟小六,毕竟他比一般男子都洒脱且有担当。
阿清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该奢望的,不该奢望的。能活着就不错了。
屋内越来越闷,也不知是为什么,闷得阿清愈发喘不过气来。
阿清站起身,快步走到屋门口想呼吸会儿新鲜空气,她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那速度快的连玟小六都拉不住她的手。
“看来是你这妹子害羞了,哈哈哈!”
“哪有哪有,阿清明明是坐累了嘛。”
见两人越聊越开心,阿清叹了口气,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思及此,阿清从地上薅了一朵有着花瓣繁多的野花,低着头一片一片的扯了扯上面的花瓣。
也不知六哥多久才会带她回家,春乏秋困,困得很哇。
玟小六歪了歪头,手刚端起满满的一杯酒,就看见自家妹子无聊的靠在墙上做些消遣之事。
阿清也来了快一年了,最近不知怎的看起来越来越不开心了,得找个时间好好和她说说了。
“六哥,喝。”
王独请玟小六喝酒,一是为了麻痹自己的疼痛,二是确实很感谢玟小六出诊来看自己,三呢就是太孤单了,想找个洒脱的陪着说说话。
玟小六回过神来,大手一挥,恭敬不如从命。
——
阿清或许是乏了,也或许是生了玟小六不敢对她有情的气,她朝空中扔了一把碎花瓣,扬声跟玟小六提了一句嘴,不等玟小六嘱咐几句,转头就往山内走去。
玟小六,你真的……太笨了。
小雨淅淅沥沥,阿清脚上沾了些许泥水,拄着捡来的木棍子,在林间走得稳稳当当。
阿清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远远望去河边躺了个衣不蔽体,浑身是伤的人。说他是人,也都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来是个人样,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起来像是个流浪至此的叫花子。
阿清觉得有些可怜,又想着之前玟小六也是如此将她带回了家,思索一番后,想着怀里还有些白饼子,她便把木棍放置一旁,蹲下身来细细看来。
叫花子的脸上伤痕累累,一只眼睛肿胀不已。褴褛的衣衫遮不住带有血丝的恐怖痕迹,阿清的手往下轻轻一摸,被折成另一个幅度的小腿骨好像也被敲断了,再往下看去,十指连心的脚趾指甲个个也都成了血洞。
阿清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用手拨开叫花子带着污泥的湿发。这一拨,她也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涂山璟,一只没有担当的九尾狐狸。小说里,她最讨厌的男人,就是他。
阿清眯了眯眼,用手稍稍捏了捏叫花子的下巴。
涂山璟一心求死,只是紧闭双目让人打量。
阿清冷哼一声,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那朵漂亮似火的红花,她站起身,用脚尖碾碎了带着刺的花朵及一旁的青草。
鞋是玟小六给她买的,用了极好的料子,此刻却满是淤泥和花草的汁液。
“真是,恶心。”
涂山璟猛地一颤,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他睁不开眼,只知道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他面前。想起这人最初那心疼的举动,最后却下了如此定论,他整个人都像在冰窖里冻过一样,难堪不已。
“算了,六哥心善,迟早都会发现你。还是让我带你回去。”
阿清站起身,刚想扶起涂山璟,抬头不经意一看,一个身穿白衣,头发雪白的男子正坐在树干上,似笑非笑的对着她弯了弯唇角。
标志的白发,让阿清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惊艳她许久的男人。
“真是心善的人类。”
九头蛇,相柳。
阿清懵了,不应该啊,麻子还没想讨媳妇,这个时候相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清手一滑,涂山璟一下摔倒在地,他闷哼一声,假意昏厥了过去。
阿清咽了咽口水,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右手却摸向了自己的衣兜。
衣兜里有两种药,一种是玟小六刚研制的毒药,另一种是用来让人拉肚子的泻药。
阿清知道毒药这种东西对相柳来说只是一种解渴的小饮料,但是泻药,小说里好像并没有写相柳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阿清转头就往外跑去。
“愚蠢。”
相柳直直的飞身下来,伸手便捏住了阿清的肩膀,稍稍一用力便将人摔倒在地。
阿清的后背猛地磕上了一旁的大石头,突如其来的变故疼的她满面是汗,内脏翻来覆去的让她口吐鲜血。
相柳看着阿清,冷冷地说,“为何要跑?你认识我。”
前一句带着疑问,后一句却是肯定。似乎并没恶意。
阿清顾不上这些,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
相柳抬起脚踩着阿清的小腿,一用力,满意的听见底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吃痛声。
“为何?”
阿清的脸陡然发白,颤抖着声线,“天……天色渐晚,小的只是害……害怕家中兄长担忧,大人一看就气度不凡,想来是大名鼎鼎的军师相柳。”
阿清一通马屁胡乱的拍着,这种见人说人话的绝活还是玟小六教给她的。
相柳笑了,顺势用力对着小腿使劲踩了下去。
“说谎。”
阿清忍不了了,再喜欢相柳这个人物也受不了这种粗暴的对待,她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往相柳身上扔去。
相柳挥挥衣袖,药粉顺着风全部甩到了那边还在装死的涂山璟身上。
涂山璟,沉默。
阿清见相柳身上没沾上药粉,反倒是涂山璟惹了一身腥,咬咬牙,右手一伸,又是朝着相柳扔了一包药粉。
相柳蹙眉,黑色的眸子里像是淬了毒似的阴冷,他一脚轻踩上了阿清的右手,“你再乱扔这些恶心的东西,我就剁掉你的手。”
阿清讪讪一笑,学着之前小说里玟小六第一次遇见相柳时的动作,先是讨好的把手从相柳的脚下抽了出来,然后立马对着相柳一跪,“相柳大人,我只是清水镇回春堂里的小学徒……”
话还没说完,一队身穿黑袍的人冲了过来,对着相柳恭敬地行礼,“大人。”
相柳不语,只是示意着他们把装死到底的涂山璟扔到了山间口最显眼的地方。
等人回来后,相柳一脚又把阿清踹到了他们面前,“捆了,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