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忒弥斯的月亮升起,一只乌龟加入争吵的队伍。
“你这样走太慢了。”赫尔墨斯,行路者的保护神如此笃定。
罗素试着按照老维泽姆教的办法,祈求赫尔墨斯把自己送回营地,尸骨的所在处,结果祂的化身凭空出现。
“要不,用火箭?你们发明的那种载具,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会死。”罗素扶着橡树,看了看自己发抖的手脚,再看赫尔墨斯,祂嘴里的快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而且落点有很多尸骨,我不想破坏它们。”
“真麻烦。”赫尔墨斯化身的乌龟缩进壳里,再探头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狭窄拥挤,一具骨架倒吊在橡树上。
“回头记得给我祭礼,按照老规矩来给,否则我就会自己来拿。”
乌龟消失不见。
像是想到什么事情,赫尔墨斯从虚空中探出个公鸡的头,提醒道:
“不要指望我会在大事上帮你,那样不合规矩,遇事你应该去祈求黑夜或死亡,而不是来找我。”
“阳性众神与阴性诸神的区别到底是什么?”罗素问雅典娜,智慧的女神,祂的化身依旧停在肩头。
“我们隶属太阳,拥有更活跃的人格,随意使用权柄,有时还会违背共同制定的规则——阴性则相反。”
战争的猎犬舔舐毛皮,背上的鹰鹫回答了问题。
“用智慧去思考。”猫头鹰挪了挪位置。
它本身没有重量,也不会阻挡任何事物,平时像是一道虚像,不喜欢回答问题。
周围仍然保持离去时的模样,唯一的区别可能是那些温热的尸体如今已经变凉,残缺的人体组织挂在橡树上,散发令人作呕的腥味与恐怖。
罗素走向老维泽姆的尸体,倒吊的十字,暗淡开裂的骨架,脊骨上仍有阿佛洛狄忒的香桃木缠绕。
金角鹿不知何时出现,注视金枝被弯折,缠绕在灵魂长枪表面,刺入被香桃木纠缠的脊骨。
穹顶忽然破开,一道清冷月光直射老维泽姆的骨架,让暗淡开裂的骨骼镀上银色,香桃木的枝条化作灰烬飘散,整具尸骨融进橡树,只留下倒十字的印痕。
繁茂的橡树向上生长,撕裂穹顶,舒展枝叶,枝叶垂下的阴影几乎覆盖整个意大利的国土,浩瀚的宛如北欧的世界树,树体表面有无比巨大的倒吊人影。
橡树的威权此刻得到更替,真正的权柄被凡人握在手里,阿尔忒弥斯的化身注视整个过程,旁边还有战争、欲望、智慧和死亡,以及一位本应获得权柄的半神。
尚且存活的民众们全都看到这等奇迹,不知道获胜的究竟是树王还是新罗马。
有的人开始祈祷,有的人则绝望自杀,但更多的是试图前往事发地,寻找可能存活的领袖,被异常的狂热所驱使。
就连岸边栖息的大蛇都忌惮的退回海里,不敢触其锋芒。
世上的一切橡木都在此刻抖动枝叶,在人们惊诧的注视里,庆贺新的橡木之王诞生,声势远胜上代树王。
“老东西,醒醒。”
老维泽姆刚醒,睁眼就看到一只手掌极速放大,紧接着整个脑袋都被打的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在出现幻影。
罗素毫不客气的伸手,“橡树的权柄分我用用,顺便帮我安排去东夏的专机,我得去用神药救我父亲。”
“罗素?”老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的记忆停在自己牺牲的刹那,金权杖刺入胸膛,剧痛伴随幻觉吞没意识,像是沉入北冰洋的漆黑深渊。
“是我。”罗马领袖擦掉嘴边的血迹,眼球灰白,衣裳破烂,腰背笔挺,扶着橡树的枝干,像一匹桀骜不驯的狼王,昂首仰视天穹高悬的残月。
“新罗马还没建成呢,你得留下来给我干活,脏活你干,累活也是你干,我只负责花钱和享受。”
“……你放弃了橡树的权柄?为了救我?一个早该死的老东西?”
阴影覆盖意大利国土的巨树在颤抖。
老维泽姆简直快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继承人会选择放弃权柄,救回一个早该死的老魔鬼,一个腐朽的活尸。
“为什么?这是神的权柄,凡人永远得不到的殊荣,找遍整颗星球也难觅第二个机会,只要得到金枝,你就能破除阿佛洛狄忒的诅咒。”
“你把金枝留给我,把神药留给你的父亲,那你自己怎么办?你难道要独自承受诅咒?”
“我跟你不一样。”罗素为自己点上最后一支香烟,吐掉血沫,烟盒划过夜空,朦胧的云层,坠向大地。
“还记得在阿喀琉斯号那会吗?你说我最后会变得和你一样,我现在证明了,我和你不一样。”
“而且诅咒短时间内杀不死我,大坠落已经结束了,有的是办法拖延时间,你都能活一百多年,我怎么不能?”
老人很久都没说话,高空的夜风拂过橡树的枝叶,沙沙的响,一轮残月高悬,阿尔忒弥斯的金角鹿静立枝头。
“……这些动物哪来的?”老维泽姆试着转移话题,故意这么说。
罗素瞥了眼镶嵌在树上的老人,又看了看战争的猎犬与鹰鹫,还有自己肩上的雅典娜,在枝头注视他们的阿尔忒弥斯,神情逐渐变得诡异。
“枝头的鹿是阿尔忒弥斯,猎犬和鹰鹫是战争之神,我肩上的是智慧和胜利,雅典娜的化身——你没见过?”
“……不是任何凡人都能与众神同行,罗素,我只在某些大祭祀里见过祂们的影子,在大坠落以前,想要见到众神的化身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请原谅我的冒犯,伟大的阿尔忒弥斯、阿瑞斯和帕拉丝•雅典娜,我由于新生的震撼与头脑的混乱而说出错误的话……”
老人虔诚祈祷,倘若他还是血肉之躯,汗水恐怕已经浸透衣裳,谁能想到众神会齐聚在一人身旁。
“行了,你这些话压根没用,祂们又不在意。”
罗素弹掉烟灰,直接躺在猎犬的身上,枕着战争的毛皮,还在一边吐出烟气,毫不客气。
“谁说我不在意?”
阿瑞斯的猎犬不满的啸叫:“我是战争与灾祸,你挨着我,等同于挨着战争,准备迎接酷烈的战争和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