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知晓。”
罗素收回目光，拉齐奥站的笔直，将那些早被狼之主传递过来的讯息又如实汇报一遍。
民众们颇有些忐忑不安，包括刚回来的格洛克，都被罗慕路斯军团化作的狼群围住。
“请您责罚我，领袖。”拉齐奥连眉毛都不皱，像倔强的铁，生冷坚硬，忠诚可靠。
“有什么可责罚的？”罗素瞥了他一眼，仍在抽烟，随性洒脱，没什么威严。
“你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职责，也没闹出什么问题，我为什么要责罚你？难道我是心冷如铁石的暴君吗？还是罔顾人伦？”
“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当然知晓，我甚至比你清楚。”
“拉齐奥。”
他终于端正姿态，捻灭香烟，像是深渊沉眠的龙睁开太阳似的眼瞳，射出撼动人心的烈光。
“如果只有一个小教派，我就不会把罗慕路斯军团派过去，而是会把那些人留下，留给将要培养的新人练手，用来让他们成长。”
“这个小教派，在本地人眼里或许算是法夫纳式的强龙，可我们不是什么屠龙勇士。”
“我们是这块土地曾经的主人，拉齐奥，属于我们的骄傲和辉煌被埋葬在时光里，如今的时代早已不记得那些故事。”
“于是，爬虫也能受尊敬，本该被捻灭在阴暗角落的污秽之物，也敢爬上台面，自诩侍奉众神，播撒它们肮脏的教义。”
“他们对我们来说，不过是随手就能碾死的东西，不需受到太多重视，一切早在我来此的时刻，便已经尘埃落定。”
“……那么。”拉齐奥抿着嘴唇，有些愕然，“您早知道我会遇到谁？所以您故意将我派过去，从死的昏暗里复苏，重见人世？”
他本来还有些奇怪，认为【安魂序曲】的规模很小，不应该让罗慕路斯军团出动。
这种小的邪教，适合给新兵尝鲜，以罗慕路斯军团在旁看护。
让没见过血的新人，品尝那种焦烂的味道，领受战争残虐和胜利荣光，让他们把这种感觉刻进骨头，充当最好的教学材料。
“离这座城二百里的地方，有一支军团被惊动，珠穆朗玛峰的白塔也派来一名圣徒来做探子，正是你所见的那人，你的子嗣。”
“此乃赫尔墨斯的讯息，拄着双蛇杖的老人，抽空来向我汇报，让我注意。”
“我临行前安排过往后五百年的一切——倘若不出变故，你的子嗣曾跟随玛蒂娜学习，担任过罗马祭司长，后来退休。”
“倘若他仍然对罗马忠诚，便会想尽办法隐瞒此地的一切，倘若他已经背叛，大军将会开赴，罗慕路斯军团可以应战。”
罗素说着便扭头，寻觅赫尔墨斯的身影。
拄着双蛇杖的赫尔墨斯悄悄低笑，时而站在枯瘦的人群里，时而又出现在罗素身旁。
这位众神的信使，如今化作老人，却并不显得庄重，说起大军的事情，就像在谈某些餐点。
“众神里最年幼的。”赫尔墨斯低语，满面嬉笑：“我帮了你，你也应当帮助我，不过此事不在如今，而在未来，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阿尔忒弥斯的一个信徒死了，临了向她托孤，她又找到我这个闲人，要我帮助。
可我没空闲照顾，哪怕其中有些关乎众神的隐情，我也抽不出空闲来——某些东西太麻烦，至今都还未死绝，要我去收拾。”
“你很有教人的能耐，阿尔忒弥斯让我过来寻你，求你帮忙，至于报酬——往后自会知晓。”
“你们到底在算计什么？”
罗素拽住赫尔墨斯的臂膀，不让信使离去，这宽袖白袍，拄着双蛇杖的老人，笑得实在诡异。
“也没什么。”赫尔墨斯变得年轻，金发碧眼，俊秀的胜过女子，宽袖白袍也变成合身礼服，臂膀整齐的袖子被拽的发皱。
“只是旧神未死，阴性诸神又与阳性诸神产生分歧，宇宙险些被撕裂——诸事尚在计划之中，你只需相信我，赫尔墨斯，便能顺利。”
赫尔墨斯颇为轻佻的挣开钳住臂膀的手，拍了拍罗素的肩，为他抚平衣物的褶皱。
“孩子只需呆在襁褓，长者自会料理诸事，我会为你铺路，幼子，你只需玩耍就好。”
“此乃宿命，你是我选定的英雄，终结神话的神话。”
“比起那些飘渺的事，你更应该关注眼前。”
“你瞧，你的下属正揪心的思考，热切的关注答案。”
如祂所言，拉齐奥已在不经意间皱紧眉头，左臂的伤疤正作痛，思考往前的抉择。
“我是个热心的，当然愿意告诉你答案，他的子嗣没有背叛，却忠诚于你不期望的方向，如今大军撤走，教国却已经发现你们。”
“你遗留的东西早已发育成畸形的怪物，耗费五百年的时间来完成一项计划。”
“如今，众多决策者汇聚在教皇的麾下，决意不承认你的存在，选择膜拜偶像。”
“很快将有信使来见你，在我的庇护和引导下，穿越连绵群山，在铁锈味的细雨里，前来觐见，来朝圣，呈上他们的决意。”
“准备思考吧，为将来的战争，因你决计不能出手，不能亲自参与，只能发号施令。”
“否则将有灾祸，将要遭到背弃，将会目视最凄惨的惨剧，最绝望的眼睛。”
“现在。”赫尔墨斯如此说道：“回到属于你的现实吧，同众神的对话结束了，信使应当回去，你也必须从凝滞的时光里脱离。”
俊秀的金发少年如烟般消散，赫尔墨斯像来时那样，行踪诡秘，总会带来某些讯息。
“领袖……”拉齐奥眼里，只是刚刚眨过眼，领袖就突然挪了位置，好像曾和什么人对话过。
泥和血的腥气不见了，连绵阴云播撒的小雨里，只余下一种特别的清新，很快又被异味覆盖。
他下意识回首，看见腾起的烟气正在半空舒展，两两纠缠，像是活跃的双蛇。
某位大神似乎来过，为了一桩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