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啊，塔洛兰，我要成为大人物。”
格洛克搓手，抽出半柄消融的铁剑，断口仍可见某种狰狞的痕迹，剑身擦的铮亮，映出微笑的人脸，眼中仍有欲望留存。
“有准备的人才能握住机会，我早就准备过很多年，我会算术，识字，背过半本《罗马圣典》，甚至看过一页《伊利亚特手稿》。”
“只要能有个机会，我早就脱离现在这种愚蠢可笑的滑稽现状，不必整日在黑暗里等待活尸似的生活逐渐腐烂，等死。
就像你小子现在过得这种生活，每次我看到你，都觉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格洛克收起剑刃，不顾好友的反抗，强行把湿淋淋的麻布衣裳套到他身上。
“可惜卡铂五世不给我机会，他妈的，臃肿肥胖的傻子，肥肉长进脑子里了。”
“还有，把你胳膊伸起来，有衣服穿不好吗？非得像是野兽一样赤身裸体？”
塔洛兰扯出僵硬的微笑，有些不适应的扯动衣裳，本就湿潮闷热的天气，套上蔽体的衣物，更加不适——犹如野兽穿西装。
“多合适啊。”格洛克跺跺脚，示意朋友看脚下，正有一双缝补过的靴子摆在地上。
比他自己穿的还好。
“不……”塔洛兰缓慢摇头：“我不想穿这种东西，我要更加的……贴近自然，世界是荒蛮混沌的黑暗，唯有兽性方能长存于世。”
“可笑。”立志做大人物的小角色嗤笑：
“又是异教的言论，塔洛兰，我的好朋友，你这种话被教国的福音牧师听到，会有铁铸的十字为你竖起，用柴薪燃烧三个日夜。”
“你将要领受最可怕的酷刑，因为你信了邪淫的异教，将人建立的秩序抛却。”
“你以为我穿的只是衣服吗？我是披上了人的廉耻，将来还要用更华美的东西装饰我的外表，融入千百年所铸起的秩序。”
“别说这种蠢话了，就当是为你好，赶快穿上靴子，挺直腰背，收起半死不活的蠢样，去和我见见真正的大人物。”
与腐尸同眠者勉强喘息，像是被人的衣裳闷的难受，可是看着朋友认真的眼睛，野兽最终还是低头，去给爪子套上靴子。
如此，收起所有荒诞的愿景，像是所有活在黑暗时代的庸碌者一般，再没有任何特点。
“格洛克，我真的不习惯这种事情。”
“你很快就会习惯。”男人借着水泊用手指打理头发，狼一样的眼睛里，像是燃烧某种焰火。
“人的秩序只是另一片荒原，只有脱离原始与蒙昧，懂得运用真正的武器，才能生存下去。”
“人，就是进化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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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来应聘？”
罗素翘着腿，坐在铁铸的椅子上抽烟，把玩金属火机，摩挲橄榄叶与猫头鹰的纹路。
天边仍在下着小雨，浓厚阴云犹如燃烧后的泥灰，滴落偏黄水珠，落进泥泞里。
两个年轻人就跪倒在泥里，衣裳破烂，尚有血迹，头颅一点都不敢抬起，摸不清大人物的意思。
在他们背后，是众多连衣裳都没有的活尸似的人，男人枯槁如柴，女人干瘪的皮肤聋拉着，好像骨架穿了不合适的衣裳。
喷吐高温蒸汽，涌动烈焰的黄铜色金属怪物屹立在两人身前，向自己的老师汇报：
“是的，老师，我按照您的要求，把领地里的每个人都叫过来，跪在左边的那个，叫格洛克的家伙，是最先报名的人。”
罗素颔首，示意巴达斯到一边等着，维系秩序，手一挥，两个拜倒的年轻人便被迫抬起头。
“说说你们都会什么吧，至少说个有点用处的本事，哪怕什么都不会，至少说一说自己想学什么——毕竟，这份勇气，值得嘉奖。”
“我会算术，识字，背过半本《罗马圣典》，还读过一页《伊利亚特手稿》。”
格洛克率先开口，神态谦卑，眼底藏不住渴望，“只要您愿意给我个机会，我什么都能做，冕下，我可以为您献上一切。”
“你从哪里学的算术和文字？”
罗素瞥了眼巴达斯，在这个学生嘴里，这个时代九成的人都是文盲，知识被教国与贵族把持。
平民别说识字，有的人连话都说不利索。
会简单的数学计算，还背过半本书，还真是比较特别的稀缺人才，有点天赋。
“我偷来的，冕下。”格洛克不敢揣测眼前之人的想法，衣裳黏在狗似的脊背上，被汗水浸透。
“有个教国的福音牧师路过卡铂领歇脚，送给这里的祭司一本《罗马圣典》。”
“我偷走半本，另外半本栽赃给鲍勃十三——这里原先的一名骑士头上，他原本手脚就不干净，祭司从他手里查出几件早就失窃的东西，所以直接就定了罪。”
“至于我……没人会怀疑一条断脊梁的狗会偷东西，那个老祭司甚至没用仪式追查。”
“《罗马圣典》的封面带有启蒙的仪式，能让盲人在抚摸时得知内容——我靠着半本书，自学了文字和语法，还有一点算术。”
“我不愿意永远当畜牲，躺倒在黑暗里，任由糜烂的日子把我吞没，倒死坟墓里——这段话出自《伊利亚特手稿》的残页。”
“但我觉得，这段话正是我想说的东西。”
“很好。”罗素笑了起来，丢过去一根香烟，飘在格洛克的手边，示意他抽几口。
地狱的硫磺味爬进他的肺腑，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所有病痛都像跟着烟雾飘逝了，只余下一种特别的苦味，缭绕心间。
“你被录取了，之后我会给你安排工作。”
“没人会阻拦生命向上仰望星空，纵使身处地狱，亦有蛛丝绵延至天国之上。”
“你的野心和付出，能握住将要到来的权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