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无法被阻止!”
大骑士向前方伸手,手甲破裂,三根长矛分别贯穿胸膛与脊背,又有三根铁矛刺穿双肩与脖颈。
反犬啐出瘀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拦在身前,双手握住长矛中段,胸膛却仍被钉穿。
伊利亚特走来,将本体从泥地拖走,其余亡骸则用一根又一根长矛反复钉穿大骑士。
“那蒙受邪祟感召的人,如今跪在泥地,被傲慢击倒,命运已来到他的头上。”
“……伊利亚特里有这段话吗?”
反犬顾不上检查伤势,先把被血水浸透的《罪与罚》给处理妥当。
他的记忆损耗的太过严重,已经记不清很多书的内容。
“没有。”伊利亚特摇头:“这是我模仿的语气,我已经死过三次,《伊利亚特》大部分的内容,都已经遗忘在死与生之间。”
“是不是原文并不重要,只需表达出原意……”
“如果全都忘光了,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原意?”
反犬摊开书页,尝试抢救出一些内容,在心里默背那些早就看过的文字,重复记忆。
“……你要跟我扯忒修斯之船这种东西吗?”
伊利亚特反驳:“一艘船被拆解,我们拆除甲板,卸下船舱,丢弃货物,最终只剩一根龙骨。”
“难道这根龙骨,就不是过去的那艘船的一部分吗?”
“当其他零件都抛弃在汪洋之内,这根龙骨又能不能代表这艘船?”
“你怎么保证剩下的是龙骨,而不是无关紧要的边角料?”
反犬合上书本,最后的《罪与罚》也在斗争里损毁。
往后他便只剩几页残书可看。
“如果只剩一片木板,早已被遭到虫蛀,经受风雨,几乎朽烂,又如何认出昔日航行的大船?”
“那么……反犬已死。”
伊利亚特俯首,为此哀悼:“你不是反犬,我也不是,反犬已死,大船已在阿瓦隆解体。”
“我们失去了航行的锚点,不再拥有共同的精神港湾,我们都不是反犬——我们是谁?”
“……还有一个办法。”反犬摩挲书本,那一串俄文,名为《罪与罚》的文字。
莱茵黄金。
只要得到被塑成金苹果的莱茵黄金,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从欲之主阿佛洛狄忒手中换取全人的苏醒。
可阿瓦隆内的阻碍极多,单靠反犬自己的力量,很难收集到九颗钥匙,开启通往埋骨地的道路。
要和弗朗兹合作吗?
同愚人共舞,践踏鞋靴,不惜抛下尊严,与仇敌合作?
真是想想便觉得悲哀。
“看,如此狼狈的愚人!那就是背弃维泽姆,妄图独吞莱茵黄金,篡夺财富者!”
“愚狂与傲慢已蒙蔽他的眼睛,让狂人膜拜在欲望裙下,舔舐阿佛洛狄忒足底的残灰!”
弗朗兹拄着手杖,破烂皮衣挂满零碎物件,背后背着几个行囊,兀鹫盘旋在头顶。
罗素站在旁边,不发一语,只是抽烟,便让反犬投注目光,绷紧身体,不敢轻视。
“我……其实一直对你的实力,抱有一点怀疑。”
文化人抱紧怀中的《罪与罚》,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也轻佻的像是浪子:
“老维泽姆残忍又冷血,但也难免年老昏庸——在遇见你之前,我才是维泽姆家族最可能的继承者——所以,不妨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哈哈哈……多么可笑!”
弗朗兹拄着手杖,用手去指湖边邋遢的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这都多久了,连罗马都在大饥荒里近乎解体,你还在提维泽姆的旧事?”
“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罗马皇帝,维泽姆家族执掌者,神之子,内米战役胜者,救世主,正走在弑神之路上的狂人!”
“其名为:罗素•维泽姆。”
“是这样吗?”伊利亚特摇头,“我不信,只有愚人才会听信口中之言,而不验证事实。”
“我也这么觉得。”反犬对自己表示赞同。
弗朗兹扭头去看罗素,却被回以鄙夷的眼神,“我难道是马戏团猴子吗?说什么便要做什么?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去,弗朗兹,向我展示你的能耐,罗马容不下废物,每人都应当有一技之长!”
“……真的吗?我打反犬?”
弗朗兹扭过头,数万名同一的亡骸一起看他,有些激进者甚至在做出种种威胁的手势。
连自称蒙受天命,肆虐阿瓦隆的大骑士之一,都栽倒在血湖之前,被反犬击倒。
对手是经历数万次死亡,将记忆剥离,以仪式与同源血肉塑造出不死大军的前•维泽姆备选继承人。
每个个体都拥有特别的能力,并且可以相互串联,形成新的效果,就连大骑士都会栽倒。
其实力远胜大坠落时代的羸弱状态,几乎抵达大坠落以前的英雄史诗所描绘的水平。
而他有什么?
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摩根的脑袋,一只报信的兀鹫?
……能赢吗?
迎着罗素怀疑的目光,弗朗兹最终还是选择退缩:
“尊敬的领袖,您可能太高估我的实力,我顶多是个巧嘴的弄臣,卖弄些言语的技俩。”
“要是您想让我同大军拼命,我也自然遵从,可这种牺牲是否有些……太过浪费?”
“你背叛我们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反犬抱着书,众多相同面孔者便将弗朗兹包围,或冷笑,或暴怒,或高举兵刃,等到复仇。
“弗朗兹,你这花言巧语的阴谋家,残杀亲兄弟,谋害同来的伙伴,坑害阿瓦隆的管理者!”
“倘若不是你,九名管理者又怎会被骑士杀死?”
“倘若不是你,怎会有诅咒蔓延在阿瓦隆?”
“倘若不是你,骑士怎么会叛变,受困无休止的残杀,连半点退路都留不下?!”
“你谋划阴谋,却又装成无知小丑,导致我们在这里受困长达几十年的光阴!”
“人只有吃到教训才会成长——可你似乎总是受困在拙劣的阴谋里,编织漏洞百出的谎言!”
“背叛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弗朗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