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很喜欢乐曲？”
“不。”
罗素闭眼，指甲敲打车窗，轿车正在乐声里驶出冥界，向不列颠的阿瓦隆前进。
魂灵在窗外起舞，蓝色多瑙河的乐声流过人的耳朵，侍者静立一侧，随时听从吩咐。
“在恰当的时间和环境，音乐拥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但我只是偶尔欣赏，达不到特别喜欢的程度。”
“那我可以送您一个小礼物。”
侍者向罗素要走那个金属火机，在底部镌刻三个音符，象征后退，播放和前进。
再还给他。
“只要敲一下，就能在恰当的环境召唤出一支亡魂乐团，为您献上乐曲，满足您的需求。”
“多谢。”罗素收回手，却仍看着侍者，等候它说出自己的需求。
他不信对方会无缘无故的送礼物。
侍者调试小提琴，奏出几段动听的乐声，而后向罗素恳求道：
“我没法从冥府出去闲逛，最近却又被这些动听的小玩意迷住了。”
“听说在阿佛洛狄忒的国度里，有位音乐家曾用天体运动演奏，敬献狄俄尼索斯，可悲者。”
“如果您未来能在欲之主的国度见到那位音乐家，请代我向他问好。”
“当然可以。”罗素颔首：“他的名字或是称号是什么？”
“他尚未脱离人世的时候，被称作帕格尼尼。”
轿车忽然停在路边，侍者打开车门，请罗素下车。
土壤浸没鲜血，几条残肢斜插在土堆边上，被布条捆成十字，由近及远尽是一片猩红。
血的腥味扑面而来，皮靴刚下车便陷进土里，红色液体受压渗出，淹过脚背，染脏袜子。
兀鹫与乌鸦扑棱翅膀，落在坟堆上，等待犬狗挖开封土，刨出糜烂人尸，眼睛却在盯着亡魂的车队，对来者保持敬畏，不敢逾越。
远方仍然可以听到厮杀声，骑士们挥舞枪矛，向敌人发起冲锋，最终倒死荒野，被乌鸦与兀鹫啄食。
这便是如今的阿瓦隆。
“……这破地方是阿瓦隆？”
老维泽姆说过，亚瑟王的埋骨地藏有莱茵黄金，那是维泽姆家族的启动资金，也是大仪式需要的材料。
按照维泽姆家族的记载，阿瓦隆拥有数个大湖，有几片密林，四周被沼泽与迷雾包裹。
昔日在亚瑟王时代，通过仪式将自身转化成长生者的九个精灵负责管理此地，统领一群骑士来击退外来者。
此岛也被称作玻璃岛，水域清澈透明，犹如玻璃镜，大量绿植与林中生物更是将岛屿衬托的如同仙境。
“是阿瓦隆没错。”侍者收起小提琴，递给罗素一个单筒望远镜，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
“请看那边，有个高举枪矛的骑士，腰间挂着一颗人头，那是摩根，此岛昔日的支配者。”
骑士高举旗帜，枪矛穿过九颗人头，甲胄墨绿，缝隙里残留大量烂肉，吸引兀鹫与乌鸦。
一颗人头，披散长发，眼眶穿透两颗长钉，面容枯槁布满皱纹，牙齿不见踪影，被绑在骑士的腰际，作为某种战利品。
“那个骑士是摩根？”罗素放下望远镜，觉得有些颠覆印象。
他印象里的摩根，形象一部分来自传说，一部分来自某个游戏，还有一部分来自文学作品。
但也没谁会说：摩根其实是个腰挂人头，挥舞枪矛与旗帜的骑士，一拳估计能打死水牛。
“不。”侍者纠正错误：“摩根是那个人头。”
“她已被叛乱的骑士杀死，魂灵囚禁在颅骨，双眼被长钉贯穿，受到永世的折磨，成为一种象征。”
“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只在冥界活动，这些传闻还是阿瓦隆逃出去的亡魂告知我。”
罗素再次举起望远镜，先前的骑士已被人杀死，头颅受利斧劈砍，脑壳崩碎，摩根之首被他人抢夺。
获得那颗头颅的人，都在为此欢呼，向旁人狂笑，很快也被杀死，尸体躺倒荒野。
不断有人死去，又有尸体爬起来复活，继续加入争抢的队伍，将人头当做某种奖品。
这下他知道满地的血腥是怎么来的了。
“这里可真是战争的乐土，它现在一定就在某处欢笑，观赏无止境的残杀，为鲜血而欢呼。”
希望本地的人还能交流，不要耽搁他去拿莱茵黄金，用来充当大仪式启动时消耗的材料。
正当罗素感到头疼时，侍者已经贴心的派人去把骑士杀死，将属于摩根的头颅也带回来。
“我建议您问问本地人。”侍者将那颗脑袋递过去，而后与众多魂灵一起没入土里，不再出现。
他的职责已经完成，不能继续留下帮忙。
本地人？
哪里还有清醒的本地人？
罗素拎起摩根之首，拔出两颗长钉，头颅竟然活过来，竭底斯里的痛苦哀嚎，发泄漫长受刑的苦痛。
根本没法交流。
“我的天哪。”
头顶兀鹫的男人从远处一路跑过来，站在十米外向罗素表达敬意，丢掉武器，举着双手靠近。
“你是罗素•维泽姆？你不是应该在罗马当皇帝吗？怎么会跑到这个地狱？难道罗马那边也出问题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朗兹，维泽姆家族的不列颠地区负责人，现在是个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