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皂衣衙役和不良人很快赶到,同来的还有县尉皇甫德。
“见过县尉!”薛云上前行礼道。
“薛典史,听说百花楼发生命案,怎么回事?可曾抓到凶手?”皇甫德脸色不太好,环顾四周沉声问道。
“百花楼胭红被杀时间不长,凶手应该还没有离开,所以属下要彻查百花楼!”薛云回答道。
“甚好!封锁百花楼,所有人都叫出来,一一盘查!”皇甫德眼神凌厉看着众人道。
“喏!”
“去把所有人都叫到大厅来!”薛云吩咐道。
“喏!”
随着令下,不良人和衙役迅速冲向楼上,后院。
被带到大厅,不少人都有些惊慌,不过大多数都强装镇定,毕竟人不是自己杀的。
“典史!所有人都已经带到!”徐善拱手道。
“把所有人单独带到一边,询问半个时辰前和谁在一起,然后相互印证,没有人证的全部带到二楼。”薛云吩咐道。
“喏!所有人安心等着,叫到的先跟着来,早点查清楚,也好早点离开。”徐善应了一声,随后对人群说道。
薛云的目光从人群慢慢扫过,他首先把青楼的女人排除,不是说女人就不会杀人,不过女人杀人,用刺更方便,挥砍没有必要。
百花楼的客人,薛云看了一下,都是中年人,看体型不像长年练武的人,而且留宿百花楼,应该都有百花楼的姑娘陪着,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
主要还是百花楼的男子,五个小厮和八个护院。
薛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随后对老鸨招招手。
“你们百花楼可有刀剑?”薛云问道。
“没有,没有,护院用的是棍子,我们可不想失手闹出命案。”老鸨急忙摇头说道。
“席君买你带人彻底搜查一遍,找到凶器!”薛云吩咐道。
“喏!”
盘查和搜查进行了很久,不过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这让薛云心情有些沉重,他想不明白,凶手到底是如何行凶之后隐藏自己的。
“典史!有发现!”席君买拿着一把刀,兴奋的从后院跑来。
薛云眼睛一亮,上前接过障刀,仔细打量。
概以障身以御敌!这是障刀名字的来由,属于一种短刀,多数装备于刀盾兵,或者是骑兵备用短刀。
骑兵通常有两把武器,一把长兵器,一把短兵器,横刀太长,携带和抽取没有障刀方便。
薛云手指从刀柄上擦过,一点血迹出现,放到鼻尖闻了一下,随后问道:“在哪里发现的凶器?”
“在后院一间房子的床榻下面。”席君买说道。
后院住的房子,当然是百花楼的人,薛云指着护院说道:“把人带过来,指认一下是谁的房间。”
“喏!你们跟我来!”席君买挥手说道。
薛云和皇甫德跟着来到后院,这是一排房间,应该就是护院或者小厮居住地。
“就是这间房!”席君买指着最左侧的房间说道。
“不可能!不是我的!”还不等指认,一个护院就喊了起来。
“拿下!”皇甫德挥手呵斥道。
两名衙役立即抽刀扑了过去,把叫唤的护院按住。
两个不良人立即冲过去,拿出铁链把护院的手脚锁住。
不良人是没有刀的,铁链就是他们的武器,也是锁犯人的器械。
薛云想想就觉得好笑,当年有部影视,所有不良人都带着武器,还穿着漂亮,这怎么可能嘛,就像城管全都带枪上班一样,一点也不现实。
即便是衙役都只穿皂衣,更不用说不良人了,从穿着上就和普通百姓一样,去年薛云才规定了统一的服装款式。
“不是我!不是我!冤枉啊!”护院大声喊道。
“带我们去看看,刀在哪里发现的。”薛云说道。
席君买进入房间,指着床榻下面说道:“就是这里!”
床榻后面很隐秘的一个位置,要仰着头钻进去才能看见,这也看出来,席君买他们在搜查的时候,真的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县尉,您怎么看?”薛云问道。
“凶器藏在如此隐秘之处,想必是凶手无疑,抓回去严加盘查。”皇甫德说道。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薛云赞同的点点道。
“带回去!严加盘查!”薛云对席君买说道。
“喏!”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护院还在拼命挣扎,大声的喊着。
“我们抓的每个人都说是冤枉的,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可以少吃点苦头。”衙役冷哼一声道。
虽然薛云不喜欢屈打成招,不过用点刑,或者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尤其是那些让人不爽的罪犯,像拐子,猥亵犯等等,先打一顿绝对没错。
武器藏得如此隐蔽,又正好是凶器,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所以薛云并不觉得他是冤枉的,哪怕表现得很像。
“你们有没有人知道,抓走的那人和胭红关系如何?”薛云问道。
吓得不轻的小厮和护院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才有人说道:“张大和胭红关系一般,不过张大这人喜欢占便宜,经常揩姑娘的油。”
“我们这些护院,要帮姑娘出头,所以姑娘对我们都不错,经常请我们吃点东西或者喝点酒,我也想不通张大为何要杀人。”另外一人说道。
“张大的刀是何时买的,你们可有人知道?”薛云又问道。
“不知道,没看到他拿出来过。”
见问不出多余线索,薛云又回到前厅。
“查清楚没有,多少人有人证?”回到大厅,薛云问道。
“回典史,来这个里的客人都有人证,昨夜睡下之后,就没有离开,房间也没有血迹和武器。”徐善说道。
“血迹!”薛云眉头一皱,他这才想起,张大房间,并没有搜出带血的衣服,这有些奇怪,按照胭红的伤口来看,溅出的血迹应该不少才对,凶手身上多少会溅上一些。
“记下所有人的地址,放他们离开,百花楼的姑娘可都有人证?”薛云又问道。
“除了老鸨都有人证。”
“官爷,我可不敢杀人啊!”老鸨急忙摆手摇头说道。
“为何其她姑娘都有人证?”薛云问道。
“我们这里,不少姑娘都是住在一起的,她们自然能够相互作证。”
“为何胭红一个人住在二楼?”薛云又问道。
“回典史,有的客人走得晚,姑娘不想回去打扰别人,就会住在二楼或者三楼。”老鸨解释道。
“把认识陈仲和田文的姑娘叫过来,其他人散了。”薛云说道。
“好的,好的!”
听到薛云说散了,不少人神色都一松,随后匆匆离开,只有三个女孩跟着老鸨走了过来。
“我问你们话,据实回答,如有隐瞒,按罪论处!你们明白没有?”薛云说道。
“明白。”
“是。”三个女孩有些惊惧的回答道。
“陈仲和田文在这里,可曾与你们或者客人发生争执?”薛云问道。
“没有!”
“没有!”
“没有!”三人同时摇头回答道。
“陈仲陈大爷只点了我一次,他很温和,没有与人争执!”一个女子说道。
“田公子性格也不错,虽然有些放荡不羁,却也不惹是生非,只是喝酒取乐。”另外一个女子说道。
“田公子和陈大爷最喜欢的还是胭红,我们并不怎么了解。”
“辛苦你们了,去休息吧。”薛云摆摆手道。
随着胭红的死,很多线索就没了,薛云也很无奈,好在抓到一个嫌疑犯。
“尽快审问,我好给县令一个交代,也让百姓心安。”走出百花楼之后,皇甫德叮嘱道。
“属下明白!”薛云点点头道,一连三条人命,如果不能尽快破案,县城肯定人心惶惶,这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匆匆回到县衙,薛云来到询问房,席君买正在施展水刑。
水刑就是用一张湿布蒙在犯人脸上,然后不断浇水,犯人眼睛看不见,又无法呼吸,心里的恐惧会非常大,而且这种刑对身体没有伤害,即便用错了也无妨,总比鞭子抽,棍子抽来得好。
“还没招?”薛云问道。
“这家伙嘴挺硬的,咬死不是他干的。”席君买懊恼的说道,他已经用了好几种办法,都没撬开犯人的嘴。
“呼!呼!呼!”湿布揭开,张大贪婪的呼吸着。
“为何要杀胭红?陈仲和田文是不是你杀的?”薛云脚放在张大双腿之间,随后淡淡的问道。
“呵呵!承认也是一死,何况不是我杀的。”张大不屑的笑着道。
“痛快承认了,可以不用受刑!我的耐心有限,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薛云面无表情的说道。
“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看看能不能让大爷屈打成招。”张大愤怒的看着薛云说道。
“在青楼做护院,逼良为娼这些事情,没少做吧?不如我先让你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薛云脚下微微用力,语气中带着怒火说道,生平最恨的人之一,就是逼良为娼。
张大一个哆嗦,满脸恐惧的嘶吼道:“有种给大爷一个痛快!”
薛云当然没有真的把蛋踩碎,只是慢慢加力让他恐惧,见到这家伙油盐不进,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收回腿就是一拳打下去。
“呜!”张大肚子上挨了一拳,顿时眼睛瞪大,身体一缩,不过被绳子捆着,挣扎不脱。
从这家伙的表现来看,坏事没少做,薛云摆摆手道:“继续给他上刑,不要让他睡觉,晕了就弄醒。”
“喏!”席君买应了一声,兴奋的看向张大。
虽然薛云不喜欢把犯人打得皮开肉绽,甚至残疾,不过很多办法会很痛,却没有太重的伤,还有一些是针对精神上的摧残。
薛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席君买带偏了,不过这家伙喜欢审讯,也就由得他去,至少也也是一种本事。
有句话不是说,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嘛,既然他喜欢,就让他试一试,多见识一些阴暗面,未必是坏事。
张大咬死不承认,这让人烦躁,只希望疲劳战术有效。
走到大堂,冷风一吹,薛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
…………
百花楼,先前还唯唯诺诺,陪着笑脸的老鸨,恭敬的站在一个年轻人旁边,低声问道:“郎君,胭红的事情?”
“没错,是我让张大灭口的。”年轻人面容俊朗,眼神却很淡漠,轻轻点头说道。
老鸨有些惊讶的问道:“这…这是为何呢?”
“以防万一,她知道太多了,如果不小心说漏嘴,很可能暴露我们。”年轻人说道。
“郎君英明,要不要我试着拉拢姓薛的?”老鸨问道。
“暂时不用,平高县最近有点乱,我们的人都不要动,明天我离开这里。”
“外面太危险了,您让其他人去吧。”老鸨劝说道。
“别人去我不放心,我会带人保护安全的,你不用担心。”年轻人摇摇头道。
“是。”
…………
“子义,你来得正好,听说连杀三人的凶手抓到了,可曾招供?”县令郭正一语气有些急迫的问道。
薛云明白,县令肯定是等消息等得着急了,毕竟中午就把人抓回来,这会天都快黑了,还没有得到具体消息。
三条人命案,县令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处理不好还要被问责,要知道人命案件,可是地方官员政绩考核的重要指标,地方上出现命案,说明官员管理不到位,如果命案没破,说明能力也有问题。
郭正一是贞观元年的进士,按理说不会分配到地方上的,毕竟他可是李世民继位之后,第一届科举的进士,是他自己请求到地方上锻炼。
薛云觉得他很聪明,比大多数人都看得长远,有了地方官员的履历,日后再进中枢,会更有经验。
“暂时还没有招供,我已经让人加紧审讯,最多两天就会有结果。”薛云回答道。
“两天,你能确定凶手就是他吗?”郭正一问道。
“应该没错,陈仲和田文唯一有关联的地方就是百花楼,死者胭红也是他们常点的姑娘,凶器是从张大房间床榻下搜查到的,除此之外,我们没有找到其他人杀陈仲和田文的理由。”薛云解释道。
“嗯,你说得没错,凶手应该是因爱杀人,又杀人灭口。”郭正一轻轻点头道。
“那张大嘴很硬,估摸着知道自己承认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一直不开口,目前没有人证,物证又只有一把凶器,到是不好直接定案。”薛云皱着眉头说道。
“三个死者都是同一把凶器吗?”郭正一问道。
这个县令虽然年轻,不过脑子还是不错,一下就问到了重点。
“根据伤口判断,应该是同一把凶器。”薛云点点头道,如今没有科学仪器,只能通过伤口的伤痕来判断,可以确定是同一类型的武器,或者说障刀砍出来的伤口符合死者伤口。
唯一的不同,薛云觉得张大杀胭红的时候很匆忙,有些紧张,一刀下去用力过猛,完全没有必要。
“坐下说!”郭正一邀请道。
郭正一是朝廷命官,和其他官员不同,他是空降下来的,为了平衡势力,他需要拉拢人心,薛云正是他拉拢对象之一。
虽然薛云的地位在平高县衙只能排第四,不过手下人手不少,而且他在平高的威望很高,所以郭正一那是真的用心在拉拢,而不是只想利用。
空降的县令,本地官员必然会排斥,不过这四年来郭正一做得还不错,与县衙另外三巨头关系“和睦”,至少表面如此,只不过县里执行权利,基本上都在县尉手里。
拉拢薛云,就相当于分了皇甫德四分之一的人手,不过薛云也不是傻子,对于郭正一的拉拢心知肚明,不拒绝,不答应也不得罪,能帮忙的帮忙,不过他也不会明着靠拢,从而得罪皇甫德。
“子义可知道朝廷最新动向?”郭正一微笑着问道。
“下官不知,还请县尊指教。”薛云行礼道。
同一批科举考上的人,天然就要亲近一些,郭正一能得到不少长安的最新消息,这也是薛云和他亲近的原因之一。
“五月初,蔡国公病逝,陛下追封为司空,莱国公,国失英才啊!”郭正一感叹道。
薛云心里一惊,蔡国公杜如晦,与梁国公房玄龄,人称房谋杜断,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想不到居然英年早逝,想必对李世民的打击不小,年初灭突厥的喜事都会被冲淡不少。
“这确实是一件惊天大事,想来对朝廷影响不小。”薛云点点头道。
“嗯,上月的时候,陛下任命前任太子少保李纲为太子少师,兼任御史大夫的萧禹为太子少傅。想来这是要大力培养太子,朝廷可以说是风云再起,变化莫测啊!”郭正一感叹道。
“朝廷人事变得很正常,这些离我太远了,也没啥影响。”薛云摇摇头说道。不少人喜欢在朝廷找个靠山,中枢有什么变得能提前知道,或者是为了升迁,不过薛云并不在意,他只是一个典史而已,变动也影响不到他。
郭正一微笑着看了薛云一眼,微微颌首继续说道:“陛下下诏任命凉州都督李大亮为西北道安抚大使,在碛口存贮粮食,凡来此地均予赈给;又任命阿史那苏尼失为怀德郡王,北宁州都督;中郎将史善应为北抚州都督;右骁卫将军康苏密为北安州都督;加封阿史那思摩为怀化郡王。
北地想来很快就能安定下来,以后我们这边就好过多了。”
去年朝廷出兵,年初的时候一举击败东突厥,俘虏颉利可汗,虽然没有参加这场战役,薛云还是觉得非常解气。
赢了东突厥,自然要安置东突厥的那些部落族长,官员,大将,不过薛云知道,这些措施只能稳定一时。
“暂时稳定而已,草原上的那些部落就是狼,喂不熟的,除非全部搬迁到关内。”薛云摇摇头说道。
郭正一很喜欢和薛云聊天,因为他觉得薛云的观念很新奇,很实用,就像他不愿留在中枢,主动要求出任地方官员一样,主观上就与众不同。
“那样没用,不说搬迁安置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草原上的部落搬迁到关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部落搬迁过去。”
“只有融合,才能真正消灭突厥带来的隐患,至于其他部落,一开始很弱小,威胁不大。”薛云说道。
以如今这交通条件,生活条件,想要占领草原很困难,那边气候不适合种地,只能放牧,对于汉族百姓来说,不会选择去那边生活。即便朝廷强制搬迁,需要的人力物力也不少,朝廷不会做这种事。
并不是说朝廷没有远见,现代人玩的计谋,大多数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只是条件不允许,朝廷的精力都在其它地方,国库的钱财也需要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这是国家整体经济带来的限制。
办法有很多,不过国家是皇帝的,皇帝不允许超出他控制的人或者事,这也就限制了很多办法,例如分封。
英明的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分封一个王爷,基本上就能控制草原,但是皇帝会允许一个王爷控制那么大的地盘吗?
当然是不允许的!
距离中枢越远,朝廷控制力越差,这一点皇帝心知肚明,所以历代皇帝都会收拢权利,人口于近畿地区,偏远的地方,宁愿空着。
开国皇帝都很聪明,周朝就是分封,后来群雄并起,几百年的纷乱,就是给后人留下的教训;秦朝一统天下,就没有分封,但是二世而亡。
汉朝总结教训,再次分封,不过分封的王爷并没有多少兵权,这就是总结前人教训,想出来更合理的办法。
汉朝之后,英明的皇帝明白了,分封是可以让王朝很长一段时间存在,但还是不保险。
相信有前车之鉴,李世民不可能分封,而事实也是如此。
薛云心里胡思乱想着和郭正一交谈,听听朝廷发生的事情,开拓一下眼界。
“当今陛下,雄才大略,如今天下一统,正是专心治理天下之时,以我之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朝廷的目光,都会放在地方上,这正是我辈一展抱负之时啊!”郭正一双目有神,语气带着一丝激动道。
当领导的确实会说话,语气很能调动人的情绪,好在薛云并非一般的少年,不会因为几句话就热血沸腾。
“县尊所言极是,治理地方,正是您一展抱负之时,可惜我一介武夫,没有用武之地。”薛云一脸失望的感叹道。
“话不能这样说,虽然如今天下一统,不过没有稳定的地方还多,用武之地当然是有的,像西边的吐谷浑,党项,西突厥,这些家伙可从来没有安稳过。”
“那些事情,可不需要我操心,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典史,平高这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薛云苦笑道,虽然武力不弱,上战场这事,还是能免则免,他可不是前身那种暴力狂。
“子义太过谦了,谁不知道,河东薛家,能文允武,以你的本事,出人头地那是迟早的事情。”郭正一笑着道。
“你也说了,那是河东薛家,我们这一支,搬到平高已经一百多年,与河东薛家关系早就淡了。”薛云摇摇头道。
关系淡了确实是淡了,不过作为同宗,真的找上门,能帮肯定帮,这就是宗族。
“薛家几位将军北征突厥有功,两位加封郡公,一位坐镇东北,只要你有心,升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郭正一羡慕的说道。
薛云知道他说的薛家兄弟,是前朝名将薛世雄的儿子。
薛世雄很厉害,十七岁时,他随北周武帝讨伐北齐,以军功授任帅都督。隋文帝时期,薛世雄多次建立战功,官至仪同三司、右亲卫军骑将。
薛世雄的儿子也不弱,七个儿子有六个目前在朝廷为官,薛万彻,薛万钧就是刚从县公变成郡公的两人,还有薛万均,薛万备,薛万述,薛万淑四人,同样官职不小,而且是实权人物。
“不同的,不同的,武安郡公是西祖房,我们是南祖房,怎么也帮不到我们这边。”薛云愁眉苦脸的摇摇头道。
小忙肯定能帮,太大了肯定不行,而且打铁还得自身硬,没有能力,即便同宗,也不可能推举上去,薛云心里很清楚这些。
郭正一拉拢自己,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姓薛,这点薛云也清楚,所以这个朋友可以交,但能不能深交,就不好说了。
见薛云神色不像做伪,郭正一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如果能和当朝郡公拉上关系,以后道路就要好走得多。
现在他们一群贞观元年科举考中的人抱团取暖,但是一部分人背景深厚,未来不愁,他家中山郭氏早已没落,朝中没有背景,可以说举步维艰。
除了能力,还得有背景,郭正一很清楚这点,他也擅长钻营,主动提出自己外放,所以朝中那几个同窗,才不予余力的关照他,毕竟他们也想在外地有个心腹朋友。
现在郭正一只是县令,如果在朝中朋友帮助下,升迁成为郡守,那么他们能获得的利益就多了。
虽然有点失望,不过郭正一他主要目的是掌控县城,所以对薛云依旧很热情,邀请他一起吃了晚饭,这才客气的送薛云离开。
疲劳审讯不会马上见效,薛云也不着急,安心的回家休息。
不过他没有安心多久,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报案。
这次是城外,而且是两起命案。
前三起命案没有破,又出现两起,这下县衙所有人都头疼了。
薛云骑马,快速的奔波现场,一南城,一北城,用了一个时辰,薛云才看完。
两个死者,一个是猎户,一个是种地的普通百姓,两人都死在户外。
“两名死者,都是被一刀封喉,然后被人砍了一条腿,猎户被砍的是左腿,佃户谢三被砍的是右腿,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线索。”薛云汇报道。
“没有目击者?没有足迹?什么都没有吗?”皇甫德问道。
“没有,这几天没有下雨,案发现场并不足迹,我推测,凶手行凶的时候,肯定准备了多余的衣服,行凶之后就换上,这样一来,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觉得奇怪,而且凶手是夜间行凶,外面人本来就少。”薛云摇摇头道。
“岂有此理!杀人还要分尸,如此凶残的凶手,必须尽快抓捕。”田义愤怒的说道。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郭正一脸色铁青的问道:“这么说来,昨天抓的嫌疑人,并非凶手?”
“不!张大还是有嫌疑,他可能没有杀陈仲,田文,但是胭红的死,定然与他有关。”薛云沉声道。
“这是为何?”郭正一问道。
“五个死者,有四个被人分尸,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凶手所为,只不过碰巧张大杀了我们要调查的胭红。”薛云说道。
“有道理!”皇甫德微微颌首道。
“凶手分别砍了头颅,手臂和腿,我猜测他不是为了泄愤,而是有目的的如此,很有可能,凶手还会杀一人,取其左臂。”薛云分析道。
“为何会如此?”郭正一惊讶的问道。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很可能有人想用邪术,或者某种祭祀,这要问专业的人。”薛云说道。
“你的意思,凶手是道士?或者某个教派的人。”郭正一皱着眉头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还有可能是某些懂得祭祀的人,我先找人问一下,能不能得到线索。”薛云说道。
“马上去查!”郭正一吩咐道。
“喏!”
薛云应了一声,随后就去城外的白云观。
白云观是平高县最有名的道观,位于城外白云山上,之所以叫白云山,就是因为它很高,长年被白云围绕。
好在白云观只在半山腰,不需要爬到山顶,不然还有点累。
其实这也正常,除了一些隐修,都不会把道观建太高,不然百姓可没那么空闲,爬太高的山去烧香。
“无量天尊,居士可是来烧香的?”一个年轻道士问道。
“道长,我是平高县典史薛云,想要求见主持。”薛云回礼道。
道士微微一愣,随后赶紧说道:“居士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观主。”
薛云等了没一会,一个中年道士就大步走来。
“无量天尊,贫道青松,见过典史。”
“青松道长,薛云有礼了。”
“不知典史见贫道,有何吩咐?”
“在下前来,是有事请教!”
“典史请说,贫道如果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是这样的,最近几天,城里接连发生命案,第一个死者被人砍了头颅,后面又有三个死者,分别被砍了右臂,双腿。
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一种邪术,是需要用人这些部位的。”一番客套之后,薛云询问道。
“让我想一想,好像有点印象。”青松道长皱着眉头思索道。
薛云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青松道长回想。
过了一会,青松道长拍拍额头说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门邪术,名叫七阳复生。”
“七阳复生?”
“没错,就是七阳复生,据说用五个阳年阳月阳日阳时所生之人的六阳之躯,然后在一处阳地祭祀,就能复活一人。
因为这种邪术过于荒谬,所以没人放在心上,想不到还真有人去做。”青松道长说道。
“道长你可知道,平高县有谁知道这种邪术?”薛云问道。
青松道长眼睛半眯,思索片刻道:“这点我不清楚,要查一下师祖的道经,看下有没有记录。”
“麻烦道长查一下。”薛云请求道。
“好说,典史请跟我来。”
“这个邪术,我也只是从师傅口中听到说起过,据说这是鲜卑人弄出来的,早年间,鲜卑人请我师祖入朝为官,所以知道这件事。”青松道长一边走一边讲解。
西晋时期,百余年间,北方各族及汉人在华北地区建立的国家达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其中存在时间较长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有五胡十六国,也就是五胡乱华,这点薛云还是知道的。
最大的五胡之一,就有鲜卑,而鲜卑建立的北魏统一过北方,北魏之后分裂东魏,西魏,想来就是那一段时间弄出来的邪术。
“医书有云,人经脉有六阳,太阳,少阳各三,六阳经脉分别位于手足,头颅则是六阳汇聚之处,所以称六阳魁首;七阳复生就是取阳极复生之意。
以五条人命,加上阳地,阳时,用于复生他人。”青松道长讲解道。
“原来如此。”薛云恍然大悟,难怪死者之间,并无关系,看上去就像随机杀人一般。
“根据典史所言,死者分别位于东南西北,这正好位于四方,应该是采用五行之意,按照推断,凶手还要杀一个人。”
“五行。”薛云喃喃道,凶手还要杀一个人,他也推断出来,只是没有考虑到凶手杀人,还要挑选方位,如此一来,下一次行凶地方就缩小了不少。
“凶手是夜间杀人,而且感觉速度越来越快,想来今晚就会动手。”薛云在心里思索着。
“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久居之处,定蕴含其气,凶手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挑选受害者。”青松道长点点头道。
薛云眉头一皱,他想不明白,凶手是如何知道死者的出生日期呢?莫非凶手就是某个道观或者寺庙的人?街头算命先生?可能性都不小。
“嘎吱!”一声,青松道长推开一道房门。
昏暗的光线下,薛云看见屋里摆放着一口口箱子,大箱子堆满了半间房屋。
薛云知道这才是正常的藏书阁,县衙存放文件的地方也是这样,像影视中那样摆满架子,上面放书,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说放在外面容易沾染灰尘,而且还容易受潮;虫蛀也会破坏书籍,除了常看的那些,其它都会用箱子分门别类的装起来。
书籍是很贵重的东西,用香樟木等辟虫的木材做成箱子,可以很好的保存。
屋里充满了木材的幽香,青松道长根据箱子上面的标记,打开一口箱子,轻柔的拿出一个个卷轴,书简,那爱惜程度,就像爱惜情人一般。
打开一份书简,青松道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查找了十多份书简,青松道长惊喜的说道:“找到了!”
“孝武帝元修不愿做傀儡皇帝,与权臣高欢决裂,败后被迫投奔关中宇文泰;武帝殡天以后,其所藏财物失踪,先师乃武帝国师,武帝殡天之后,回山清修。
御医皇甫成功上山,邀请先师下山寻宝,为修道观,先师欣然而去,然藏宝一说,只是虚妄,那只是一废弃皇陵,先师重伤而归,不久羽化,据说皇陵所得,不过书籍百卷,其中多鲜卑秘闻,邪术等等。”
青松道长手指在书简上划过,嘴里同时给薛云诵读。
“皇甫!”听到这个姓,薛云心里就一跳,复姓本来就少,听了就不容易忘记,平高县正好有这么一位,而且他能从户籍中找到别人的出生日期。
“我想起来了,神医皇甫谧,祖籍就是固原,其祖上是汉末名将皇甫嵩,就是不知道现在后人是谁。”青松道长拍拍额头说道。
“道长,这上面并没有记载七阳复生邪术,你怎么确定皇甫成功就有呢?”薛云问道。
“这事我听师傅说过,因为其中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那时候当作趣闻,如果不是今日你提起,都差不多忘了。”
“多谢道长解惑,不知道这阳地在哪里?”薛云问道。
“阳地有很多,不过要举行祭祀,自然阳气越重越好,我恰好知道,平高县有一处三阳之地。”
“还请道长带我去一下三阳之地。”薛云道。
“好!贫道这就随典史下山。”青松道长一口答应。
两人下了山,薛云牵过马匹道:“事情紧急,只能请道长与我同乘一马。”
“无妨!”
“不知三阳之地在哪?”薛云问道。
“就在十里村外!”
“还好不算远。”作为典史,平高县附近的村子他都熟悉,薛云马上想起了十里村的位置。
十里村,顾名思义,距离城池有十里之地,赶到十里村的时候,已经正午,青松道长指着一座山道:“此面坐北向南,又形如两只羊,正是三阳开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