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大步流星的走着,很快来到案发现场。
不良人用火把,灯笼,蜡烛把案发现场照得灯火通明。
和大多数商铺一样,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住所,陈仲就死在后院。
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少年正在一边痛哭流涕。
“她们是陈仲的妻儿。”徐良介绍道。
“你们俩先去看看死者。”薛云回头说道。
“喏!”席君买和薛仁贵叉手一礼,走向尸体所在。
“三位节哀!”
“这是薛典史,有话要问你们,你们一定要据实回答。”徐良沉声道。
“请典史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中年妇人悲呼道。
“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凶手的。”薛云语气肯定的说道。
“多谢典史!”
“陈仲遇害之时,你们三人身在何处?可曾听见动静或者见到凶手?”薛云问道。
“回典史,今天是家父寿诞,我们一家四口,都在娘家吃饭,夫君要对账,所以提前回来,等我们回到家里,就看到…就看到…呜呜呜!”中年妇人说着说着,身体开始发抖,显然吓得不轻。
“我们回来的时候,阿耶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并没有见到凶手。”年龄大一点的少年接替母亲说道。
“家里可曾丢失财物?”薛云又问道。
“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少年摇摇头道。
“那麻烦你们,现在去查看一下。”
“好的。”
薛云问过话之后,跨入案发现场。
这应该是陈仲的书房,笔墨纸砚还在案几上面,陈仲倒在距离门边不远,鲜血溅在地上,面框上面,血迹尚未完全凝固。
“你们看出什么没有?”薛云问道。
席君买和薛仁贵对视一眼,随后行礼道:“回典史,以我推测,凶手是敲响房门,死者误以为是家人,前来开门,在打开门那一瞬间,就被一刀封喉,随后砍下右臂,现场没有留下痕迹,可以看出来,凶手不是第一次杀人,不然的话,肯定会踩中血迹。”
“伤口平整,切痕不厚,武器很锋利,凶手出手恰到好处,是个高手。”薛仁贵补充道。
薛云点点头,和他推测的差不多,前身精通武艺,又是厮杀惯了的,对于武器所伤很是熟悉,这些经验也留给他了。
死者伤口不深,又刚好致命,如果是新手,挥刀的时候会尽力,伤口不可能那么浅;砍手臂的时候,鲜血溅出更多,想要完全不踩中血迹可不容易。
这些迹象都证明凶手是个高手,而且心态很稳,给人一种不慌不忙的感觉。
凶手可以说没有留下证据,陈仲家人也说没有丢失财物。
虽然平高县没有宵禁,不过入夜之后,街上也没有行人,自然没人注意到有人进出;凶手似乎知道陈仲独自在家,很可能是熟人作案,这点可以作为追查方向。
杀人而不劫财,就连陈仲腰间挂着的玉佩和腰带都没有动,看来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要命。
“询问其家人,陈仲有那些仇人,生意对手,有没有外室;叫行人验尸,确定死因。”薛云吩咐道。
“喏!”
“附近可曾发现血迹?”薛云问道。
“回典史,没有发现血迹。”一名衙役回答道。
如果说不良人是临时工,衙役就是正式工,而且也基本属于家传。
又是没有血迹,和田文死亡现场一样,凶手带着手臂,头颅离开,没有血滴落,只能说明早有准备,用某种东西带着了残肢。
“徐善!”薛云喊道。
刚刚赶到的徐善立即小跑过来,叉手行礼道:“典史有何吩咐?”
“安排人彻查田文和陈仲共同认识的人,重点放在府兵,游侠儿,护院等武艺高强之人身上,凶手年龄应该不小。”薛云说道。
“喏!”
徐善和徐良是两个游侠儿,薛云从山匪手中救了他们性命,所以对薛云很信服,做事也很尽力。
薛云揉揉额头,田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陈仲已经快要四十,又是个生意人,田家比起陈仲势力大多了,两人可以说风马牛不相及,又怎么会被同一个人杀害呢?现在只能看衙役和不良人打探消息了。
再次确认没有多余的线索,薛云就带着席君买和薛仁贵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去了衙门。
“见过县尉!”刚到衙门,就见到了县尉皇甫德。
固原五大家族,李,张,田,瞿,皇甫。每个家族来头都不小,或者说祖上曾经阔过。
皇甫家族正是东汉最后的名将皇甫嵩的后人,虽然早已没落,还是能做一县县尉。
“子义,可有凶手的线索?”皇甫德严肃的问道。
皇甫德身高一米八以上,壮硕中带着儒雅,颇有祖上皇甫嵩儒将的风采。
子义是薛云的字,年初满二十及冠的时候,族老给取的,薛云还是很满意。
“回县尉,目前还没有凶手具体线索,只是知道凶手应该是个好手。”薛云回答道。
“接连两起命案,影响太坏了,必须尽快抓到凶手,也避免再有人受害。”皇甫德说道。
“属下明白。”
“你去忙吧,我禀报县令,暂时实行宵禁,夜间加派人手巡逻。”
“是!”
皇甫德刚走,徐良就走了进来。
“头!我查了一晚上,田文和陈仲的关系网,他们一个住城东,一个住城西,基本上没有交集,不过县城就这么大,见过也不奇怪。”徐良眼睛泛红,应该是一夜都没有休息好。
没有外人的时候,基本上没人称官职,都是喊他头。
“嗯。”薛云点点头,县城做生意的就那么多,田文见过陈仲确实不奇怪。
“我问过陈仲的伙计和邻居,他们即便认识,也不熟悉,至少往来极少,不过有一个地方,是他们都去过的。”徐良说道。
“青楼!”
“头英明!米店的老板说陈仲偶尔会去百花楼,而田文去的也是百花楼。”徐良说道。
“你去休息吧,百花楼那边我亲自去查。”薛云说道。
“好的!”
“你们就在这里,如果有新的消息,立即跟进,我去百花楼一趟。”薛云回头吩咐道。
“是!”席君买和薛仁贵同时应道。
平高县虽然不算大,不过青楼还是有好几家,百花楼是最大的一家。
“头!你也来查百花楼?”来到百花楼,正好遇到徐善带了两人在拍门。
“一起吧!”薛云点点头道。
青楼都是下午才开门,这会正大门紧闭,不过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青衣小厮,睡眼朦胧的伸头看了一眼,立马精神一振,讨好的笑着道:“徐爷,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姑娘们都还没起床呢。”
“少废话,开门!我们是来查案的!”徐善尴尬的呵斥道。
“色是刮骨钢刀,最好还是节制一点,回头娶个婆姨吧。”薛云微笑着劝说道。
薛云并不是不喜欢青楼姑娘,他有几次也想见识一下,不过考虑到如今的医疗条件,万一中招了,搞不好就没救了,所以很明智的没有去,这还是第一次到青楼来。
“以前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娶婆姨就是害人,现在虽然稳定,不过钱还没存够。”徐善不好意思的笑着道。
不良人是啥德行,薛云自然知道,徐家兄弟也差不多,有点钱就喝酒吃肉,也是青楼常客,想他们存钱,可是非常困难的。
不良人是没有工资的,或者说收入全靠上面的不良帅发放,不良帅又得县令发。
这也是朝廷管理地方的办法,朝廷只负责官员的工资,而且这个工资不是钱,土地,米面油盐柴火布匹,青菜肉食甚至还有固定的劳役每年做工天数;官员所属的小吏则是由该官员自行发放。
微薄的工资只能说让小吏饿不着,想要养活家人,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得另外想办法创收。
对于不良人来说,收取商人的保护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这就是一个让人讨厌的职业。
俗话说阎王好使,小鬼难缠,即便是世家下面的商铺,都会给一些钱,不然你这生意,就没那么好做。
薛云接手不良人之后,给他们定了一个规矩,按照商铺,作坊贩卖商品不同,每月固定收取一些钱财,之后不得继续利用各种由头去收。如此一来,商人心里舒服了不少,不良人那边其实也没少多少收入。
破案其实也是有收入的,据《周礼·秋官·大司寇》记载:“以两造禁民讼,入束矢于朝,然后听之。以两剂禁民狱,入钧金,三日乃致于朝,然后听之。”打官司的双方要上交三十斤铜,一束箭。上交铜的意思是意志坚硬如金,上交箭矢的意思是直来直去。官司判断下来之后,官府把铜和箭归还获胜一方,没收败了一方的铜和箭矢。
这也是官府的一种措施,以免百姓鸡毛蒜皮的事情也闹到官府。
当然,如今朝廷是不许收钱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没钱的话,一些模糊判断的地方,就会输给别人,或者不尽心追查。
薛云四人进入百花楼,一个脸色不好的女人瞬间堆起笑脸,摇曳着腰肢走过来,娇声说道:“哎呦,徐爷今儿个这么早啊,我这就叫小红起来。”
艺术来源于生活确实不假,想不到青楼老鸨和影视中真的一样招呼客人,薛云颇有兴趣的看徐善应对。
“咳咳!我是来办案的,城里接连发生两起命案,你知道了吧!”徐善干咳两声,一脸严肃的问道。
“那么大的事情,当然知道啊,不过这可和我们百花楼无关,我们这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哪有力气杀人啊!”老鸨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
“有没有关,不是你说了算,现在我问你答,欺瞒之罪,想必你也清楚。”徐善板着脸说道。
“是,是,徐爷你问。”老鸨连连点头道。
徐善看向薛云,薛云微微颌首,示意他问。
老鸨最会察言观色,她也看出来,薛云才是做主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这位官爷是?”
“哼!亏你还是做生意的,连薛典史都不认识!”徐善冷哼一声道。
“哎呦,原来是薛典史啊!久仰大名了,真是抱歉,刚才没有认出您来。”老鸨惊讶不已,急忙堆起笑脸道歉。
薛云在平高县的大名,可以说无人不知,不过真要说见过他的,其实也不算多,毕竟他并不喜欢逛街,一般的事情交代下去就是了。
“陈仲和田文来百花楼,是谁作陪,你都叫过来,我有事相训。”薛云点点头,接过话题问道。
“是,是,我这就叫她们出来。”老鸨连连点头道,随后急冲冲的向后院跑去。
薛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百花楼,这会没有营业,光线有些暗,不过还是能看清楚,这个三层楼房,能容纳不少客人。
一楼是大厅,中间一个台子,应该是表演用的,从二三楼上面也可以看到。
台子两侧是楼梯,上楼就是包间,此刻看不清包间里面的情形,因为都是关着的。
胭脂味和酒味还没有散去,味道不怎么好,主要是不通风。
“啊!杀人啦!”一声惨叫从楼上响起。
“啊!啊!啊!”又是几声惊呼声响起。
“守住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薛云喊了一声,就向二楼冲去,刚才的叫声就是从二楼传来的。
有四个女人站在一间屋外,老鸨正靠墙而坐,想必是被吓的。
“怎么回事?”薛云冲过去问道。
“胭红…胭红死了!”老鸨颤颤巍巍的指着房间说道。
“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薛云说了一声,随后进入房间。
熟悉的血腥味伴随着香气传入鼻孔,前面摆放着案几,应该是客人吃喝用的,薄纱帘子后面是一间闺房,一个穿着肚兜的女人,正躺在床榻前面。
女人身上全是鲜血,双手低垂,看来是想堵住喉咙的伤口,不过那是徒劳的,伤口太大了。
死者身体完整,是被人一刀要了性命。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些过夜的客商被惊醒,闻讯而来,在屋外问着。
“此地发生命案,凶手应该还在百花楼,所有人回自己房间,等待问询,任何人不得离开。”薛云走出来朗声说道。
“薛典史!”
“薛典史,你看我还要开门做生意,能不能先离开?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杀人的。”有人认出薛云,堆起笑脸问道。
“死者死亡时间不久,百花楼每个人都有嫌疑,我会尽快查清楚。”薛云板着脸说道。
“房间暂时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薛云关上房门说道。说完之后,也不理会众人,板着脸大步向外走去。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青楼过夜,毕竟不怎么光彩,这才都藏不住了。
“还是先回个人房间吧,只要没有杀人,应该很快就放我们离开。”有人提议道。
“对!对!先回房间。”有人点头赞同。
看热闹确实不错,不过牵扯到自己,这热闹就不好看了,可以说人人自危,生怕把杀人犯的名头,安在自己身上,急急忙忙回自己房间。
薛云让一个不良人去调集人手,他则亲自守在楼梯口,这个位置视线最好,可以看到一楼和三楼的动静。
这时候不少人都听到了消息,房间有了动静,还有一些正在窃窃私语。
“薛典史,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老鸨缓过气来,哭丧着脸来到薛云面前。
“昨晚胭红可有客人留宿?”薛云问道。
“没有!昨夜二更就散场了,自从城里发生命案,生意就不好。”老鸨苦着脸说道。
“谁是胭红的常客,陈仲还是田文?你去叫她的时候,可发现异常?”薛云问道。
“是陈仲,他最喜欢胭红,只要胭红有空,必然会点她作陪。刚才我去叫胭红,她的房门就是虚掩着的,进去就见她倒在血泊中,并没有其它异常。”可能又想起胭红的死状,老鸨脸色很是难看。
房门虚掩,死者才被杀不久,很有可能是自己到来惊动了凶手,这么看来,凶手很可能就是百花楼的人,或者说是昨夜住在百花楼的客人。
等会得一一盘查,应该能找出线索。薛云在心里不断分析,随后询问老鸨:“百花楼昨夜有多少客人留宿?你们百花楼又有多少人?”
“昨天有十六个客人留宿,至于我们这里的人,一共有三十个姑娘,五个小厮,十二个侍女,两个厨娘。”老鸨回答道。
“没有护院?”薛云皱着眉头问道。
“有…有八个护院,不过他们平常只是守在后院。”老鸨讪笑着说道。
薛云心说,这才对嘛,青楼怎么可能没有护院,没有护院如何应对醉酒或者闹事的客人。
“昨天你这来的客人,可有带武器的?”薛云问道。
老鸨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没有,来这里的客人,怎么可能带武器,当然,要是带着匕首,我们也看不见。”
回想了一下胭红的伤口,薛云把匕首暂时排出,因为胭红的伤口太大了,已经破开了一半咽喉,如果不是颈椎,脑袋都被削掉了。
如果使用匕首做到如此程度,凶手力气必须非常大,而且死者会被力量击飞,只有锋利的刀剑,一招过去,会造成如此伤口。
凶手行凶应该很匆忙,如果是匕首,近身抹喉,伤口不会那么深,胭红下意识的会用手去抓凶手的手,而不是去捂喉咙。
薛云在脑子里推演着凶手行凶的动作,这是他办案的办法,就像某个影视中说的,想要找出凶手,最好的办法是把自己代入凶手的角色。
其它方面不容易,不过武力这块,薛云还是很有经验的,前身所杀的人可不少,而且从小就被教导,如何最快捷的杀死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