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瞬,佩杉月还是选择听取徐子凛的建议,他用手握着焦炭徽记,向着前方的迟滞区域慢慢伸去,徽记上的火光如被富氧的空气吹过,再激化开一般,陡然间剧烈燃烧,手心传来再熟悉不过的灼烧感。
很奇妙的是,这次佩杉月居然没有感觉到,那如同陷入泥潭或按压弹簧的阻滞感,顶多只有些许不畅。
嘶嘶嘶……
随着佩杉月和焦炭徽记的推进,迟滞区域被一点点解构,发出的声响,像是被烧红烙铁所融化的坚冰,它消融为雪水再猛烈沸腾。
“喂喂喂!你干什么呢!”
后面的医护人员发现了不对劲,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敢作死把手伸进迟滞区!
“他妈的,故意留出半米的区域做缓冲过渡,就是防止像你这样的蠢货想不开!”
医护人员着急忙慌地想跑来阻止,一个没注意胯部就撞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又因为慌乱中,还不慎被自己椅子拌了一跤,顿时狠摔在地,书本和纸质资料全部扬了一地,连沉重的木桌都位移好一段距离。
“草,真他妈倒霉,老东西你别……”
医护人员的怒骂卡在了咽喉,因为他看见,佩杉月伸出去的手,让触及到的整个迟滞区为之扭曲,显露出挣扎的模样。
不,不可能的!那可是天国的垂怜啊!
医护人员敢打包票,就算在它外围绑上一圈C4炸药……
不如更夸张点,就算把迟滞舱给放在宫宇号弹药库的正中心,再一下子全面引爆,迟滞区也绝不会惊起半点波澜!
但……但是!那个老头,居然就凭握着一枚古怪的焦炭徽记,轻易戳破了所有的过渡区域,只剩下几厘米厚的,迟滞强度最高,乃至接近于时间静止的几厘米薄层!
医护人员甚至忘记站起来,还维持摔倒时的姿态一动不动,只抬着头,眼睛愣愣地盯着佩杉月的手掌,一脸的错愕。
“真的……假的啊,我去,能突破吗?不对,别突破啊……”
他喃喃自语,一是担心天国的垂怜真的会一整个崩溃掉,自己被问责。
二是又很矛盾的希望看见,神乎其神的天国的垂怜也不过如此的情景,它的崩溃可是一生不能见一次啊。
最后几厘米佩杉月推进的很艰难,手中余烬已经不能用火光来轻蔑地形容,像是有熊熊的烈焰被他握在手心,浓缩在焦炭徽记上。
天国的垂怜被层层解构,奥能溃散时不再是嘶嘶的灼烧声,而是有如电弧轰击金属之际,气体在高温下的的7206鸣。
“很有希望啊,你再加把劲,动用下一奥能试试?”
徐子凛不断地在一旁怂恿着,像是奥术老师在教导笨拙学生,还是那种不严厉主打循循善诱的教书风格。
年迈的佩杉月虽说是荣获了海神之矛称号的狩海猎人,也有着天征八重的修为,一辈子的时间,更让他对奥能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呢,真要说起来,他对奥能的理解又怎么能够比得上,拂晓五重的徐子凛?
他不是没有想过往焦炭徽记上灌注奥能,可手掌处余火的力量,直接让他手臂经脉处于失联状态,仿佛在奥能维度上感应不到手臂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真空。
无论佩杉月如何去调动,去凝聚奥能,都会在靠近被溃散掉。
佩杉月见过长风破开浓雾,而此刻奥能就是这样溃散掉的,他只能用肉体硬顶着推动焦炭徽记,以慢如龟爬的速度渐进。
“唉,行吧,你也上了年纪,时间已经证明你不是天才。”
徐子凛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插手,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默默地看着,能否顺利破开天国的垂怜,他心中早有定数,一点也不期待。
“不行……不行!”
那名医护人员最终还是选择了站起来,现在他清醒地意识到,天国的垂怜,即使它的崩溃再怎么难得一见,也完全不值得自己用前途去换。
他也是一名魂印师,虽然只是灵筑级别,但还是有信心去阻止佩杉月,只要能推开对方就行!
说做就做!医护人员猛地前扑,带着奥能加持下的力量。
可惜在他和佩杉月之间,有着无形的徐子凛。
“滚开。”
一股毫无来源的力量在医护人员飞扑的瞬间爆发,让他狠吃了一击,整个人都向后横飞,把歪斜着的沉重桌子撞得翻了个面。不仅如此,阵阵麻痹感游走在全身的经脉,他想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连奥能都无法调动。
徐子凛的黑影化身侧目看了一眼,换了一口云图语对他说,虽然注定不会被听见。
“这是对你蔑视执行科的回报,小伙子,要学会敬畏力量,特别是掌握了力量的人。”
说完,在佩杉月分神无法察觉的情况下,徐子凛瞟了一眼佩杉月手中那老旧的童话书。
最后的几厘米,耗费了佩杉月整整两分钟的时间,但终于他还是突破了天国的垂怜,焦炭徽记的火光子再次变得微弱起来,空间的扭曲也随之停止,他的手掌抵在了迟滞舱厚实的玻璃壁上。
迟滞舱内是充盈的液氮,这极低的温度寒得刺骨,佩杉月的手指一眨眼的功夫就冻得失去知觉,只能靠余火的烧灼勉强对抗。
“啊,恭喜你成功了,看来破除天国的垂怜,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嘛。”
徐子凛的黑影化身想要为其鼓掌,却只有一只手,只能去拍拍佩杉月的肩膀。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佩杉月不解,这位执行科的总执事似乎太过随性所欲,自己岁数够大了,见过无数无数各类的人,却怎么也猜不透徐子凛做事的章法。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这是违反你们玄门规定的吧。”
“玄门的规定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前往神渊与山。”徐子凛的黑影化身做出了一个掏烟的动作,佩杉月低头看去,还真有一根香烟的轮廓。
“我对你们狩海猎人有过详细研究,出海捕猎是要花钱请你们引路的,但在金钱外,还要有恭敬的态度才好办事,比如……”
他将香烟虚影递到佩杉月面前:“比如见面先给一根烟套近乎,现在我在给你递烟呢,希望你能更好的为我引路。”
徐子凛是知道的,佩杉月永远不会放下对玄门的提防。
玄门是一个庞大又富有野望的组织,而佩杉月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狩海猎人,相比下属于天生的劣势方。
他为宫宇号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引路,就要做好被无声无息碾死的觉悟,所以佩杉月对玄门的戒备合情合理。
徐子凛正是理解了这点,因此才选择跳出玄门执行科总执事这个身份,用个人的名义和佩杉月达成交易。
事实也证明这很管用,徐子凛以个人的身份游走在各方之间,脚踏在他们各自的贼船上,现在,他就要借助佩杉月,去踏一踏最后一艘未上的贼船——桓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