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尔真心觉得，自己这帮手下里，只有曹特勒是心眼长全了的。
就想不明白吗？你自愿了，会去，你不自愿，是能不去还是怎么着？
陈总头倾情点兵，大虞、十三、伊洛一个没跑了。
也就是秦汉，陈北尔试着问了问他的意愿，本以为老秦和魔女有过节，可能会想试着了结一下恩怨，没想到秦汉还是拒绝，他甚至都没有犹豫，非常果断地表示自己不去。
这让陈北尔很意外。
草草定了一个名单，具体什么时间，目的地在哪儿，行动方案怎样，还得后续等慕斯来联系。
会议解散的时候，楼下姜树都已经关门了，姜老板现在就住在自己的店里，她后屋除了储藏室还有一整个套间。
不过为了避免起床麻烦，她还是很心大地给了青禾众人一人一把钥匙。
性格之外，更体现出了姜老板相当的财大气粗。
这让陈北尔很是纳闷，都是地球来的，怎么姜树就能比马丁富这么多？
他还专门以特工的名义问过姜树，是不是地球人都这么有钱？
姜树期期艾艾地说，也不是，陈北尔又问她，那为什么她这么有钱？
姜老板的口齿更含糊了，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就，有点古董收藏什么的，来之前卖了一些。”
明明马丁才是考古学出身，怎么这样的好事就没落到他头上呢！
人走了，陈北尔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等虞见欣和克拉拉都洗过澡，他才起身换了衣服去洗漱——伊洛不用，她宅，一天不出几滴汗——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又看到梅尔维正在他房门外等他。
太太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主要还是对这次的委托不放心。
再怎么希望青禾奋起，那眼看着要跟高领主议会对着干，她还是心里打鼓得厉害。
陈北尔只能又花了点时间，好言好语地安慰了梅尔维，并再三表示，自己会拿捏好分寸，绝不把青禾带到沟里去，梅尔维才最终长吁短叹地回了阁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北尔也难得在书桌前多坐了一会儿。
他不是神仙，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依旧需要用到脑子，这两天因为慕斯的出现，很多纷乱复杂的线头又开始纠缠起来，他得好好地整理一下思路。
比如慕斯的动机，他为什么会找上陈北尔，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真要说实力，不死者教团自己绝对比小小的青禾安保更可靠。
是需要一个套壳的掩护？
有可能，他在阳光下的身份来之不易，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想轻易抛弃，有青禾做伪装，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学者身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接近魔女。
又或者，对于陈北尔和肉女士之间的冲突，教团并不像慕斯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以高昂的薪酬作为诱饵，在行动中制造巧合，让红莲军和圣堂成为他借刀杀人的工具。
甚至……陈北尔依旧忘不掉秦汉那句“有良知的人战胜不了魔女”，会不会慕斯也洞悉了这个关键，在他看来，陈北尔就是那个绝对没有良知的人？
想了想，男人还是摇头，应该不会，教团再有手段，对他的了解应该也有限，如此重要的行动，不可能用一个含糊的判断来制定计划。
尽可能把手头有的线索都梳理了一遍，以陈北尔的体力，也觉得有点脑壳发涨。
该休息了。
他躺到床上，吹灭了油灯，合上眼睛，准备入眠。
但事不遂人愿，黑暗中浮动起了滚滚的灰白色雾霭。
那个诡异的时空梦境又来了。
灰雾，小溪，还有彼岸那个肩扛长枝的灰袍人，经历过两次的陈北尔甚至对这些感到了一丝熟悉。
长长的枝梢越过溪水，探到了陈北尔的面前，非男非女的声音机械地重复着：“选一个吧。”
陈北尔没有再去试探什么，他伸出手，在枝梢上的累累硕果中，随意地选择了一个光球。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某个光球的时候，那长长的木枝忽然晃动了一下！
陈北尔一下警觉起来，他抬起目光，看向溪水对岸那个身着灰袍的神秘存在。
视线落在祂擎握长枝的手上，陈北尔很确定，祂的手刚才抖动了一下。
这抖动极其细微，不是陈北尔这样敏锐的战士绝不可能发现。
这一细小的变化，让陈北尔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样猜想，这家伙，难不成真是某个有意识的存在？
祂对自己刚才将要做出的选择，有反应？
陈北尔的目光渐趋凝重，但此前有过尝试，他知道在这片灰雾中，自己想要主动做些什么是很难奏效的，理智没有让他打草惊蛇。
只不过，当长长的木枝重新回到陈北尔面前的时候，他有意地再次选择了刚才那枚光球。
可惜，这一次灰袍人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
金色的光芒吞噬了陈北尔的视野，当一切再次消退的时候，喧嚣嘈杂的声响像潮水一样涌进了他的耳朵里。
陈北尔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正站在一条街道上！
此前两次时空梦境，他所抵达的地方都是一个窄小的房间，并且在第二次梦境中，他是做出过离开房间的尝试的，但坚韧的金色薄膜拦住了他，这让陈北尔几乎确信，时空穿越的场景只能锁定在过去某个逼仄的空间里，这股神秘的穿越之力是有限制的。
但现在，一条宽阔的街道展现在他的面前。
近二十米宽，且全部都是由整齐规则的白色砖石铺就，就是白稞城大领主的府前，恐怕也没有这么气派的街道。
陈北尔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哪里，他想要从耳边纷乱嘈杂的声音里获得一点有用的情报，但是失败了，人声太密了。
他的周围，整条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沿街的门店商铺即便在白天也灯火辉煌，铺口窗台的讨价交易声、餐馆豆浆店门口招徕客人的声音、小孩子奔走追逐的笑闹声、甚至还有牵狗遛街和别人发生争执的吵架声……陈北尔自诩出众的观察力在此刻也陷入了暂时的迷茫中。
就这么一会儿，从他眼前走过的陌生人就有四五十位之多！
没有模糊，没有遮掩，每一个人的面庞五官都清晰可见，他们衣着细致到能分辨出袖口的线头，就连那条狗屁股上没擦干净的粪便，都纤毫不差！
别的且不说，至少在这时空梦境里，陈北尔是再也不会去想什么“存在限制”了。
这眼睁睁摆到他面前的事实，只让陈北尔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