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瑾却是摇摇头,慢慢站起身,往回走去。
“戏,还没演完。”
白衣拂过,成瑜的手落了空,想抓,又抓不住。
——
鄢衡找了许久,却见成瑜扶着明瑾从远处缓缓走来。
明瑾还在咳着,嘴角能见得一些血迹。
“明姑娘,你们这是……”
成瑜身上没有帕子,便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去血,撇眼看这火势,倒是有变小的趋势。
“离开的时候,被烟呛着,便离得远了些。”
明瑾笑道。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出什么事。既然无事,那我便先去灭火了,姑娘要是身体不适,便在远处调息吧。”
说罢,鄢衡拜了拜离开了。
成瑜见着他的背影,忽的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他倒是,蛮关心你的,阿瑾。”
明瑾:……
偏过头,成瑜笑呵呵地看着她。
“嗯,或许他比较热心肠?”
“是吗?”
“是吧……”
成瑜笑着,不再说什么。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火灭的差不多了。
里面躺着的人,或者准确来说,那被烧焦的人骨,也露了出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四处寻去,才发现江宁远并不在此。
“难道,那是,是……”
“怎么可能,江宗主不是应该早就出来了吗?”
“这人被烧成这样,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一定是江宗主吧!”
“不对!你们看那!”
顺着说话那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得黑焦焦的草地上,躺着一块玉扳指。
是江宁远常年戴的那个。
美玉难熔于火。
被烈火烧过后,却不落下一丝焦痕。
忽的,又是一阵大风刮过,众人吓了一跳,害怕又要出什么事。
只听得高大的树木被吹的沙沙作响,月色下,半空中忽的腾空出现一黑衣人。
在场的人噤若寒蝉,皆是谨慎地看着空中那人。
黑衣人的披风将头也给盖住,脸也用黑布遮得密不透风。
但看身形,此人是女子。
“腾空而行,此人功力不俗。”
鄢衡眯着眼,已经起了剑势。
黑衣人抬手,轻轻一挥,地上那枚玉扳指便到了她的手上。
“济世救人,苍生为道,毁我道门,天自诛之。”
话落,一声脆响,玉扳指便这样碎在了她手上。
手一翻,碎片尽数落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敢不敢露脸!”
其实他们心中隐隐有个猜测,现在济苍派没死的,也就温言一个人。
更何况,此人也是女子。
但他们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就这么问,毕竟温言的身份摆在那。
将军夫人,还是如今最得势的大将军。
黑衣人轻嗤一声,手一动,说话那人瞬间被一股力量震飞。
“你,没资格与我说话。”
鄢衡有些讶异,这个黑衣人的内力不知道强大到什么地步,竟然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外隔空打中那人。
“想要我济苍之物,三日后,须臾山顶,拿命来换。”
说罢,她便迅速消失于此。
成瑜见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往身边那人看去,她倒是还笑着。
“阿瑾,戏班子缺人吗?”
“嗯?”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上。”
“……倒也不必。”
是吗?都把她姑姑给叫出来了,她难道不怕把温言推到风口浪尖?
这次送葬的结局就是,众人心思各异,祁墨宗一下子没了少宗主又没了宗主,内里也更忙了起来。
成瑜说了许子安那边有人看着,明瑾便也不担心了,和成瑜直接回了客栈。
跑了两天,着实累了些,明瑾泡着澡,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成瑜见明瑾房内的灯迟迟没灭,敲了几下门,却没听到有动静,心中有些担忧,喊了两声。
这下有动静了。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后,等了会,房门打开。
明瑾眼眸半开,疲惫之意尽显,偏她还扯着嘴角浅浅笑着,问成瑜有什么事。
成瑜抿着唇看她。
黑白掺杂的发丝还滴着水,这人也没注意到。脖子上那玉指环似乎从未摘下,也带了些水珠。唇也比平日里红润些,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得了病的。衣裳匆匆忙忙地套了一件,冬日里倒显得单薄得很,幸亏她意识虽然不太清醒,也还记得用内力撇去身上的水,否则就是活脱脱一副出浴美人图。
不过明显把她头发忘了。
成瑜挤进屋内,反身关上门。
明瑾没拦着,站在原地,还有些困。
成瑜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一圈背对着自己,然后动了内力帮她把头发弄干。
“多谢。”
明瑾轻声道。
静谧的夜里,窗外唯留下些蝉声,偶尔吵闹一瞬,便息了下去。
再然后,就是不知道谁那算不得平静的心跳声。
有的事情还是没能说清楚。
明瑾逃避着不愿意说。
成瑜其实,也并非执着于她的回答。
只是希望,至少这人能带着他一起,不管做什么,而不是推开他。
头发干了之后,明瑾转回身,静静等着他下一句话。成瑜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暗淡的眼,半晌,提了脚步,微微往前倾,吻上她的唇。
看着面前忽然放大的脸,明瑾的困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瞪大了眼,手指蜷缩,不敢动作。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很快就离开了。
看了看明瑾那愣神的模样,然后红着耳朵,丢下一句“好好休息”迅速离开了。
看上去倒像是落荒而逃。
明瑾不知道说什么好,摸了摸唇角。
这小子,可能不知道他的嘴有多软。
心中越发烦躁,明瑾揉着眉心,收拾了一下,吹灭烛火,躺上床睡去。
可是都不用她刻意查探,便能感觉到房顶上那人的气息。
听声音是在喝酒。
没办法,明瑾只能降低了五感,尽量平复了心情睡去。
月是圆的。
心却不是。
溢出的酒浸湿衣襟,忽然想起,他问过她为什么不能喝酒了。
往常虽也说不上嗜酒如命,但时不时总得整上几杯的人,怎么就不能喝了呢。
看着她越来越多的白头发,咳出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连带着他心中的担忧也无限增长。
偏生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帮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愿意自己帮她。
明明看上去病得严重,可脉象比谁都正常,派出去的人始终没能找到相关的办法,翻遍了书也没能找到相关的病状。
说到书……
之前明瑾那撕掉一页的书,他倒是弄到了原本。
撕掉了那一页,也知道了是什么内容。
可是,阿瑾,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撕掉的那一页?
——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