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玉衡在白启身旁玩的不亦乐乎。
妖族的礼待司招待着四方来客。
“白启兄别来无恙啊。”潼华上前,白启连忙起身。
“哈哈,潼华妹子来了,快请上座。”
“唉~客人哪有上座的道理。”潼华道,“不能没了礼数。”她转头,“这些,是我带的贺礼。恭喜妖王喜得一子。”
“上座是必须的。千里迢迢来来到这里,快去休息。”白启招呼白曜和。
白曜和秒懂,“您请。这边走。”
潼华不再推辞,笑笑跟上前去。
玉衡见白启忙碌,兴致不高,玩心下减。
她抬头道,“娘亲呢?她怎么还没来?”
玄裳道,“等等吧,兴许快了呢。”玄裳时刻警惕,紧盯四周,确保宴会的安全性。
“姐姐,你是这里的婢子吗?为何我未曾见过你?”
玄裳听后来了兴致,和她凑近,“怎么,你母亲没向你说过我吗?我名玄裳,是一只玄鸟。”
“哇。玄鸟?那是什么?听起来好酷!”玉衡闪着两只大眼睛,满是欣喜。
“好吧。看来是没说过。”玄裳无趣地说道,她蹲下来杵着脸庞,“真没意思。”
“就是哦,没意思。”玉衡就势模仿她的动作。
“哈哈,你这小团子干嘛模仿我,还挺像回事。”玄裳看向她,眼里满是笑意。
“好无聊哦,”玉衡不想理她,“阿衡无聊,娘亲坏,还不来找我玩!”女孩生起闷气。
玄裳觉得颇有意思,“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玩伴呢?没人陪伴就玩不下去了吗?”
玉衡立即反驳道,“没有玩伴怎么玩?自己一个人玩,很孤独的,没人陪一定不快乐!”
玄裳一怔。
是吗?
玄裳不懂那种感觉,虽然家族早早陨落但至少她还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也度过了大段时光。直到后来,她有了孩子,一切都变了。
许多细节她都不曾记得,她将她忍痛抛下交给弟弟照顾,第一次见面她还是那个嘻嘻笑笑没有烦恼的女孩,俨然忘了自己是一位母亲,忘了苦守着玄遥洞等她回来的玄泽……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错的玩伴”玄裳缓缓开口。带她前去,女孩会高兴的吧?
玉衡欣喜若狂,“好呀,好呀,是妹妹吗?阿衡想要妹妹。”
“哈哈。”玄裳捧腹大笑,“你这小孩真有意思,”她笑出泪花,更正道,“是姐姐,我女儿。”
玉衡有些低落,转瞬即逝。
“都好。”她兴奋道,“姐姐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喏。那里。”她指着一间屋子道,见玉衡转身欲走,忙拉住她,“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嗯。”玉衡一脸认真。
“为什么这么想要是个妹妹?”
玉衡听后别扭一阵,说出原因,“阿爹阿娘闹别扭一直不肯和好,是、是小碧姐姐说的,说娘和爹爹有了妹妹就好了……”女孩支支吾吾道。
“哦~原来如此。”玄裳坏笑,“问题不大。”她神气一阵。
“姐姐你有办法?”
“小孩子少管。”她弹了一下玉衡额头,“走吧,我带你去找姐姐玩。”
“哦。”玉衡不再多问。
“去吧。”玄裳见女孩破门而入后才放心离开。
“……好久不见。”玄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怎么这么冷淡啊。”玄裳早早感应出来,转身笑着,“我亲爱的弟弟?”
“不想和你多言。”玄泽快刀斩乱麻,“你和陛下,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她笑道,“你又是怎么回事?一副人族的装扮。”她上下扫视。
“如你所见,为了自由进出。”
他们的身份是见不得人吗?需要掩饰什么吗?
他看透了她的想法,道,“这不就掩饰上了吗?我可不想和妖王扯上什么关系遭人咒骂。”
“……”玄裳不语,她拍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不管你和妖王做什么交易,我希望你适可而止。”玄泽转身离去,显然是不相信白启真的看上了自家姐姐。
“……谢谢。”她极其小声。
“什么?”他微愣。
“谢谢你这么些年替我照顾敛容,”她坦然道。让她这么多年来活得无忧无虑,现在理应由她来承担起自己母亲的责任了。
玄泽转身离去。
她笑了笑,回头想那间屋子看去,眼神多了分坚定。
无论怎样,这条路她走的亦无悔。
屋内是一个女孩。玉衡走上前去,她看见了她,没吭声。
“姐姐好!”玉衡自来熟地介绍自己,“我叫玉衡,我阿娘是……”
“与我无关。”她打断施法。
“啊?”玉衡呆住,看清了她的面容。
白皙的脸蛋上鼻子挺挺的,睫毛很长,眼睫流转甚是好看。
“姐姐你好好看!”她夸道。
“胡说八道!”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油嘴滑舌。”
“是真的吖。”玉衡不气,紧挨着女孩,“我能和你玩嘛?”
女孩被她软化许多,嘴上依然不饶人,“不可以。”
“你脸红了姐姐。”玉衡嘲笑道,“真的不玩吗?”
“才没有。”她反驳,脸蛋更红了。
“好吧。”玉衡妥协,“姐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闷声,半晌才吐出个话来,“敛容。”
“敛容?”她使劲想,“‘敛’?‘容’?”是哪两个字?怪她才疏学浅,这阵子夜姬教她认字她死活不肯,这才露了怯。
女孩见她不语,又加了一句,“内敛收容”她接着自喃道,“我舅舅说这是‘海纳百川’的意思。”
“为什么是你舅舅?”玉衡想起玄裳怀疑起来她的性别来。她确是和其他女孩子不同,高高挽起自己的头发,可她的样子显然是个女孩子啊。
“就是舅舅啊。”敛容疑惑,娘亲是最近才把我接来此处的。之前,她从未见过她,也没有关于她的记忆。直到舅舅说,这是她的娘亲。
……
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熟络起来。
宴会上玄裳误了时辰,直到夜姬反问玉衡的下落后她才猛然想起。
待她回去的时候不免一怔。
两个孩子早已累倒睡在一处,贴的尤为近。
夜姬轻轻呼唤玉衡,两人悠悠转醒。
“娘亲!”玉衡笑道,“抱。”
夜姬松下气,笑着抱起了她。
敛容紧张到失语。
“娘,这个姐姐是敛容……”
“想必这就是妹妹的女儿吧。”夜姬笑笑,看向玉衡,“我们该去赴宴了。”
玄裳见自己女儿流露出难过之色,开口道,“容儿并无恶意,两个孩子既然喜欢,那便一起吧。”
夜姬看看怀里兴奋的女孩,不想扫兴,应道,“怎样都好。”
玉衡跳了下来,拉起敛容的手,“好呀,我们一起走。”
夜姬看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女孩一时出了神。
宴上。
两小只坐在夜姬玄裳身旁,欢快地玩闹着。
“娘娘。”一侍从走上前,“陛下有请。”
夜姬不语,自顾剥着花生。
“少吃些,伤胃。”夜姬将剥满的一盘递到玉衡面前。
“娘娘?”侍从略微尴尬。
“娘娘。”玄裳开口,“这个时候切莫让陛下难堪。夫妇同座本就是不论之理,您应该比玄裳还懂得。”
夜姬道,“凡人都能看出我们不顺,又何必装这一下呢?”她不动身,看向侍从,“你去复命吧。”
“是。”他无果而归。
……
“为何不来?”白启道。
“?”她缓缓抬头,“陛下说什么?”
“爹爹。”玉衡唤道。
白启摸了摸玉衡脑袋,向夜姬伸出手。
夜姬不悦。这下真的不能让他下不了台面啊。
噗。玄裳倒是不嫌事大,磕着瓜子,看着热闹。
“啧。”她看他,你故意的!
她伸出手。
白启心中窃喜,夫人说的是,自然是故意的。
玉衡看着这一幕笑容溢出了屏幕。
敛容心中不快。
娘不是说他是容儿的爹爹吗?为什么阿娘不制止还一副看戏的表情?
“姐姐!”玉衡一唤,“你怎么了?”
敛容缓过神来,“无事。”
她袖子里掉出一个纸包,用力攥得发紧。
“容儿,你记住。这个是涣肠散,如果你遇到危险就将这个掺到酒水里,借机让敌人喝掉,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玄泽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是他离她而去的最后一句话。而现在,她觉得她遇到了“危险”,百年一遇的危险。
“姐姐你尝尝这个,可好喝了!”玉衡道。
敛容微顿,露出笑容,“恩。”
玄裳见两小只相处融洽,默默起身离开。
“?”一道黑影闪过,玄裳戒心加重,避开人群慌忙追了上去。
她一路尾随,生生追出了嫪毐城。
“啧。让他跑了。”玄裳四周环顾。
“妖王的女儿果然,果然玉雪可爱,嗝。”
“是啊,性情也好。跟同龄小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话说那个女孩姓甚名谁?不知道是哪位下属的孩子,我瞧着也是可爱。”
夜姬不语,只顾喝着茶水。
这些人未听过传闻的吗?毕竟传闻是真的。
“哈哈。”白启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开口道,“侍卫之子,无伤大雅。”白启担心夜姬不悦,将刚刚稍缓和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不由岔开话题,“兄台旁坐的是你的儿子?看着聪慧,我瞧了也是心喜。”
为了名声,将自己置身事外,撇的干干净净?夜姬冷笑。
“原来如此。”他打了个饱嗝,“正是犬子。”
“来,干杯。”
白启回敬。
……
玉衡和敛容一字一句的听着。
周围人窃窃私语。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傻啊,这不是明摆着吗?”
“唔。难道是说那个孩子不是……”
“嘘。”婢子连忙捂住她的嘴,“慎言。”
小碧看看四周,立马点头道,“哦哦。”
敛容听的真真切切。
玉衡听得云里雾里。
捏的发紧的纸包,露出一角。她不允许刚刚失而复得的亲情离她而去。更不允许,自己再回到从前孤寂的时刻。
夜姬像是感应到什么,张望玉衡那边。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本想带她一同离去,现在确是犯了难。
她不忍心,让他们骨肉分离。
她若不愿,也要从他们一方做个选择。
终究是要残忍。
夜姬暗下决心,如若成功逃离,她会先将她带走,此后再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她若不愿,她便会再将她送回来。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正殿魔族乔装,等待夜姬的一声令下。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
“啊——”玉衡浴火中烧,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
一阵惨叫打破了原有的热闹。
女孩杀气腾腾,破了封印。
“怎么回事?”众妖警惕。
白启预感,“不好。”他飞身一跃,护起敛容,闪道一边,大声呵斥道,“离她远些!”
他将她安全放下,看向玉衡。
“救驾!”侍奴大喊。
白启一震,狠瞪那人一眼,侍奴吓得失了声,跌坐地上。
潼华惊诧。
此时的玉衡戾气暴涨,年纪虽小,却没人敢只身上前。
白启念着术法,被敛容打断,“小心!”
玉衡扑身上前,厉生生抓住了赶来的妖灵,只一下,便能让她咽断身绝。
“这是?”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潼华步步上前。
白启拽住她,“当心。阿衡她现在没有心智。”
夜姬顿感不安,强行挣脱束缚,用灵识传讯于敖言风。
“她未曾失智。”潼华摇头道,“我曾在书阁里翻过一书,所绘之事正是她这种情况,”她努力回想,对上白启视线,惊诧道,“是鬼魂附身!可‘鬼’这种邪祟百年前早以覆灭,怎会无故再现?”
白启闻言一怔。
“鬼?”夜姬喃喃道,不能。不能是。她慌作一团,不敢声张。
“尊主。”敖言风小声道。
“噤声,看准时机,护好玉衡。”
“可是您……”
夜姬紧盯玉衡的变化,阿衡她身上为何存在鬼气?夜姬心中七上八下,但她仍然相信,白启不会加害于她。
“无论是何境况,必须将她身上鬼气去除,刻不容缓。”潼华当机立断。
夜姬一惊,“不许动她!”她跑来,“她不是……”强行驱离的话,小小年纪的她怎经受的起?
话未说出口就被白启钳制,“夜姬,不要过来,这里危险。”你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出事。
意念传声。
夜姬止住脚步,不再多语,只是将目光投向女孩,“阿衡,你醒醒,是娘亲啊,你看看我……”
玄裳闻声赶来,见眼前一幕惊到失语。
“娘……”敛容弱弱开口,好像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事。
“容儿!”玄裳惊魂未定,紧紧将敛容抱进怀里。
“对不起,”敛容惴惴不安,“是我的错。”她泪眼婆娑,看不清玄裳的表情。
玉衡脸色苍白,魂魄从躯壳里分离了半截,“阿娘……”
看着女孩痛苦的神色,夜姬泪眼朦胧,心如刀绞。
“就是现在!”
潼华毫不犹豫,将魂魄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来,白启顺势念着术法将浊息逼退。
魂魄与身体完全分离,刚化形的妖丹在玉衡体内运转不开,竟突然自爆,震慑出强大的妖力。
事发突然周围人无一幸免。
一瞬间死伤无数,宴会现场惨叫连连,血流成河。尘土归于大地,眼前渐渐明晰。
玉衡一副身死魂消的模样瘫倒在敖言风怀里。
“魔族?”众妖惊讶。
白启艰难起身,欲上前。
“陛下当心有诈!”
玄裳道,“一定是他!刚刚我就瞧见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追出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敛容抱起身来,“加害陛下罪加一等!”
敖言风嗤笑,“你怎如此笃定?是我又如何。”他看向白启,“我承认,‘鬼鬼祟祟’的是我,但加害一事我若有过一点的话天人共愤!”他巴不得白启消失,但对玉衡,他从未有过一丝杀心。
他抱紧玉衡,传念于夜姬:“抱歉,我未护好她,自愿领罚。”
夜姬哑然。
他笑看着她,将自己纯净的魔息尽数解下,注入玉衡体内。
“不可!”潼华喊道,她受伤严重,无力阻止。女孩没了妖丹,维持不了多久,如果强注……
“你做什么?!”白启震怒。
“疗伤。”他闻言自语。
“‘青罗鬼煞’?!”众人惊道,“他是魔族要将敖言风?”
“你这是在害她……”白启皱眉。
“闭嘴!”夜姬喝道。她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阿衡她怎么样了?”
“……”敖言风不语,手上的动作未停。
“娘娘,他是魔族!”玄裳步步紧逼,“您怎可和他站在一起?”
她看向他,心灰意冷,“……你不也知道我是魔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