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书,就在纪缘书检查车子情况的时候,肖臣醉醺醺地出现——肖柏麟生前的临时宿舍就在附近,现在被肖臣占着。他靠父亲的关系,聘用在亚洲象研究所的车队,编外,工资低,但稳定。他很不满足,经常缠着领导要求转成编内。
“纪缘书!你……你回来了?!”肖臣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脚踹在她的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到底把我爸的奖金藏哪儿去了!”
纪缘书从车里退出来,掸掸衣服上的灰尘,环顾四周,然后冷眼看住他:“我的车是你弄的?”
“是老子弄的又怎么样?”
“毁坏他人财物,等我找到监控……”
“狗屁监控!”肖臣嘴里不干不净,摇晃着朝她靠近两步,醉眼迷离,“来回就这几辆破车,有什么可监的!”
夜风吹过他燥热的脸,又拂向她长长的卷发,那一双明眸如诗,微微含怒,鼻梁高挺精致,双唇更是娇艳欲滴,这样的美貌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妖冶,少一分则寡俗,高挑姣好如她,总是能把这样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穿得凹凸有致,别有一番风姿绰约。
纪缘书轻撩长发,淡淡下结论:“没有监控,所以你敢弄我的车。”
肖臣指着她骂:“老子不但要弄你的车,还要弄你的人!”
她一只手背在身后,准确地盲按110。对面,酒气上头的肖臣继续口出恶言:“若不是你勾引我爸,他怎么会……”
她转身快步离开,在蓝牙耳机中听见接线员的声音后,低声说:“我一个人在亚洲象研究所西侧小停车场,有人耍流氓,救命!”
肖臣往前追几步:“你就知道躲!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把钱还我!”
纪缘书停步,指着他:“你的狐朋狗友替你出头,被抓的时候你躲得比谁都远。现在长本事了?”
肖臣扑过去:“他被你诬陷入狱,我还没找你算账!”
“砰!”一声闷响,肖臣应声倒地,捂着脑袋嗷嗷叫。
“没装监控,确实挺方便的。”纪缘书手里握着马赛族老奶奶送她的木雕作品,冷笑两声,“看在肖老师面子上,以前那些事不跟你较真,否则你数数自己有几年判头?”
肖臣脑袋挨这么一下,反应过来后挣扎着爬起来,纪缘书又敲了他脑袋一下,撒腿就跑。
肖臣怒了,饿狗扑食一样去追她,很快就勾到了她的头发,狠命一拽,但迎面又是一记来自非洲木雕的问候。他吃痛,一只手扯住她的领子,之后脑袋又被她用木雕敲了一下,他大叫一声,掐住了她的脖子,扬手正要一巴掌呼她,不知哪来一个勾拳,他又被打倒在地,还被踹了两脚,一时疼得爬不起来。
纪缘书看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陌生男人,愕然。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抬头,陌生中带着几分眼熟,她再认真一看,如果没认错的话,这应该就是……
吴疆?!
毕业多年不曾相见,吴疆似乎改了堆砌名牌的土豪穿搭风格,身上那件灰色圆领卫衣和深色的运动裤,竟看不出任何大牌的标志。他的脸庞瘦了些,没被帽子遮住的鬓角剃得极短,褪去了二十出头时的轻浮,轮廓比那时更清俊硬朗。
二人不约而同——
“晚上好,我的女神。”
“你怎么在这里?”
他嘴上像抹了蜜:“好久不见,你更漂亮了。”
纪缘书瞥见不远处一辆车门未关的黑色越野,挂着帝都的车牌,中间一个奔驰标。刚才她来时就见这辆外地车停在角落,也没多想,原来吴疆一直在那辆车里看戏。
此时他一脚踩着肖臣的背,定定望着纪缘书。
准确来说,是望着她被肖臣扯开的衣领里隐约露出的若隐若现的曲线。
这种馋她身子的劲头,一如既往。
“你的工作跟这里似乎没有交集。”
“可以有。”
她按住衣领和胸口的位置:“你能看着我的脸说话吗?”
他还接着看:“我不想说话。”
纪缘书举起木雕:“最好还是说两句。”
“……那就简单说两句。”吴疆终于移开了目光,看向她的脸,“我一直把你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月光,但今天看来……你下手够黑的。”
“谢谢你的点评。”
“怎么办,我更不能自拔了。”
“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我在这儿等了你两天,你真的出现了。”说这话时,他深深看住她的双眼,嗓音也压低了许多。
这种语气和节奏,是阅尽千帆练就的老辣,他越是撩得得心应手,越是让纪缘书敬而远之。
远处传来警车呼啸的声音,她把木雕放回包里,发现自己刚才用力太猛,现在随便一动,胸口处都能春光大泄。她原本想的是,派出所离这里并不远,肖臣也并不高大,即便抓住她,她也能抵挡一阵,刚好有利于警察抓个现行,但没想到吴疆这不速之客的出现,让这场“战役”结束得过早。
“衣服能借我穿吗?”
吴疆微讶,掀了一下衣服的下摆,腹部的块状肌肉一闪而过:“借你我穿什么?”
“不知道。”我管你穿什么。
肖臣也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剧烈地挣扎起来,吴疆跺了两下,又用力把他踩住,不让他得逞。
“不借也行。”黑月光纪缘书大大方方移开攥紧领口的手,还故意拉下一边,露出肩膀,那叫一个满园春色关不住,扑得人移不开眼睛,“我这样更像一个受害者。”
“请您务必穿上。”说话间,吴疆双手奉上自己的上衣。
“谢谢。”纪缘书的笑没入眼底,套上卫衣之后慢条斯理整理着领口和袖口——男士的号码穿上后就是她从来没尝试过的嘻哈风,不过总算是解放了双手。
头顶忽然出现一个亮亮的东西,她下意识抬头,只见他手机屏幕一闪,他竟然站在她身后举着手机来了个合拍。
“你干吗?”
“同肖想多年的女神这么近距离说了回话,还要求我脱衣服。拍个照,留个念想。”他飞快地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含笑抱臂,上身线条精壮结实,颇为养眼。
“你……”纪缘书怒目。
几束强光手电的光线猛地照亮整个停车场,四个警察飞快跑过来,见此情形,有点蒙。一个警察指了指地上的肖臣,又指了指裸着上身的吴疆,十分谨慎:“请问耍流氓的是……哪个?”
“他。”吴疆指着肖臣。
“他。”纪缘书指着吴疆。
警察叔叔已经掏出了手铐,蓄势待发。
纪缘书适可而止,指向肖臣。
“冤枉啊!”肖臣被铐起来的时候,挣扎着大喊大叫,浑身酒气冲天。
“那这位是……”警察指着上身精光的吴疆问,“受害人?”
“我没有!我没有!”肖臣酒还没醒,一边哭一边吐。
吴疆都替他感到委屈。
“我是她……”
“他见义勇为。”纪缘书的声音压过了吴疆,“我是受害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伙子不错啊。这样吧,你们仨都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警察说。
“他俩是一伙的!!!”肖臣被押进警车时大声辩解,“他俩搞仙人跳要讹我!”
警察们都听不下去了:“没见过搞仙人跳自己先报警的!”
到了派出所,警察找出一些针线,纪缘书去洗手间缝好衬衫出来,把卫衣还给吴疆。他接过衣服,并没有马上穿,一头扎进衣服里嗅了半天,偏头故意看了看她,用口型无声地说——真香。
纪缘书假装没看见,进去做笔录。
还是那句话,恩师的面子。人揍也揍了,抓也抓了,纪缘书跟警察说,鉴于肖臣喝醉了酒,而且只是扯坏了她的衣服,所以选择谅解,走协商解决的途径。
肖臣听说纪缘书不打算追究他的法律责任,识趣地不再骂骂咧咧,装乖又是道歉又是自我批评,好像酒醒了就痛改前非的模样。走之前,看她的眼神依旧狠厉。
纪缘书走出派出所的时候,身心俱疲。
两年前她被网暴,都拜肖臣所赐。他对自己的窥视和怀疑,一点都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减少。他和他的龙凤胎妹妹肖萌,一直坚信她和肖柏麟存在超越师生感情的不正当关系,肖柏麟那笔至今不知去向的150万论文奖金,他们坚定地认为是被纪缘书私吞了。师母宋雅端不知有没有被这两人影响,肖柏麟去世之后,从来不回她的消息。
“纪缘书!”
吴疆的声音让她从回忆里抽身,回到现实。
他几步跑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走,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不停拉伸,一条小路向远方蜿蜒延伸,道旁郁郁葱葱。
“你住哪儿,我送你。”
“不远,不麻烦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一起吃个夜宵?”
“我忽然想起还有点线索没讲清楚,回去补充一下。”纪缘书回身往派出所走。
吴疆停在原地,没有再跟。路灯昏暗,看不清表情。
她借口肚子不舒服,在派出所的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想给金旷发个微信,却看到平时很少冒出来的班级群有一百多条聊天信息,几乎是人工置顶。
这时,金旷的信息也进来了——
【一地金:!!!】
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