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个太医也敢说话了,只是磕头,泪如雨下,实在没办法,皇帝那边非要装死,不配合要杀一百遍!
与之相比,皇太妃再狠,该不会杀人吧?
眼见老祖宗发飙,周皇后也怕她迁怒于太医,若把这俩老头杀了,又寻旁人来治,岂不是要露馅儿?
忙在一旁打掩护道:
“老祖宗息怒,陛下洪福齐天,有太祖护佑,之前那病来得凶险,还不是被他二位治好了?难得两位太医能说实话,可别吓唬他们了,咱们可不能讳疾忌医,按医嘱悉心照料着,陛下定能痊愈!”
“凤儿说的是,老身太也是太着急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周皇后,叹道:
“这一年来,凤儿真是长大了,皇帝猝然发病,你还能有这份定力,怕是连嫣儿都比下去了!”
周皇后一惊,这就露馅儿了?
低下头,喃喃道:
“凤儿也不是胆子大,只是……只是不信……太祖既然显灵,说陛下能成一代明君,岂能任他病重,坐视不理?”
“说的也是!”
老祖宗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吩咐道:
“凤儿去陪皇帝吧,老身已经无恙,有鸳鸯陪着便是……两位太医辛苦了,各赏金十两,好生伺候皇帝!”
“谢皇太妃赏!”
俩老头磕了头,匆匆爬下车,水……
谁给口水喝?
第三日,御驾回宫。
周皇后虽然下了禁言令,可仪仗众人不说,松江府十余万百姓可都看到了,皇帝吐血病重之事早已传开,南京百官自然闻讯。
城中谣言四起,甚至有说皇帝早已死在半途,只是秘不发丧而已!
朱由检刚“醒”,周嘉谟、王在晋便代表百官,匆匆入宫探视来了,此时皇太妃、周皇后都在身边,皇帝病怏怏的躺在榻上。
二人行礼已毕,周皇后简要说了病情,又让柳如是取出袁崇焕那封沾满“龙血”的奏疏给二人传开。
二人看罢,顿时骇然变色,王在晋怒道:
“袁崇焕此僚当斩!”
“不着急……”
朱由检呻吟了一声,闭着眼睛,喃喃道:
“内阁还没有消息,他这是恶人先告状,再等两天,不过……”
吸了口气,缓了缓,又说:
“传旨,福王、蜀王献银有功,特允二王携家眷入京,住十王府。加封神宗皇贵妃郑氏为皇太妃,允其出宫居于福王府!敦促内阁颁《削藩诏》,命天下藩王以福王、蜀王为先例,献银、献地,迁往京师!”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又开始喘,许久才补了一句:
“若不从者,以谋反论!”
周嘉谟、王在晋齐齐色变,连老祖宗都看不下去了,破天荒无视“后宫不得干政”,皱眉道:
“皇帝是病糊涂了么,如今陕西烽烟四起,辽东又新败,皇帝惹那群藩王作甚,万一有人铤而走险,又当如何?”
朱由检叹道:
“老祖宗,趁孙儿还能活着喘口气,得抓紧把这些乱臣贼子收拾了!孙儿没留下子嗣,倘一闭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乱来?”
一句话,又把老太太惹哭了。
朱由检说到这里,勉强转过头,看着王在晋道:
“王爱卿,拜托了!”
王在晋心中一痛,顿时老泪纵横,当即拜倒在地,沉声道:
“陛下洪福齐天,必能康复,微臣这就去办……”
当晚,南京大雪纷飞。
凝道殿灯火通明,朱由检躺在榻上,气息奄奄。
榻前放着一个小铜炉,屋子里暖意融融,周皇后再三劝说,老祖宗才带着鸳鸯回去歇息,柳如是和琥珀还守在一旁,满脸担忧。
朱由检饿得前胸贴后背,偷偷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腮帮子鼓了起来,周皇后看在眼里,顿时嘴角一勾。
正要支开柳如是和琥珀,忽听房门“吱呀”一声,一阵寒风卷入,张之极浑身积雪,“噗通”跪倒行礼,低声道:
“启禀皇后娘娘,城门守将捉到一个信使……”
他以为皇帝睡着了,谁知皇后并没搭腔,倒是皇帝含含糊糊的问:
“哪里来的信使?”
“陛下醒了?”
张之极又拜了一拜,才说:
“启禀陛下,入夜时东门守将来报,说城下有一人冒雪而来,高呼‘辽东急报’,当时城门已关,便以箩筐缒上城来,见那人并非信使装束,也无锦衣卫腰牌,便先绑了送至宫外。末将闻讯去看,那人却不肯多说,直言有要事须面禀陛下,手中有王承恩公公的腰牌!”
王承恩的腰牌,看来是毛文龙的信使?
朱由检哼了一声,道:
“带人进来!”
张之极抱拳一礼,当即大步而去,不一时带了个雪人回来,见那人一袭皮甲,面色青紫,风尘仆仆,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一进殿中,便跪倒在地,叩首道:
“东江参将毛承禄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由检抬抬手,周皇后忙取了个枕头塞在他背后,扶着他半仰起来,靠在床头,朱由检又装模作样的的喘了一阵,才说:
“琥珀,给二位将军扫雪,赐座!”
“谢陛下!”
俩人齐齐拜倒谢恩,待琥珀拿掸子扫了雪,搬过来两把椅子放在榻前,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朱由检瞥了一眼,虚弱的说:
“如是,去煮三碗参汤!”
又喘了口气,叹道:
“朕知道……此战之败,罪不在毛大帅……袁崇焕那厮恶人先告状,倒先发了急报,他……没为难毛大帅吧?”
毛承禄一听,顿时热泪盈眶,“噗通”跪倒,哽咽道:
“谢陛下宽宥,但有陛下一言,我父子二人虽蒙冤受屈,却也值了,纵然死在辽东,也心甘情愿!”
朱由检记得毛文龙全家都被建奴杀了,后来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到他被袁崇焕砍了,那孩子还小的很,怎么冒出来这么个好大儿?
扭过头,愕然道:
“你……毛大帅的儿子,竟这么大了?”
毛承禄老脸一红,讪讪道:
“陛下,毛帅家眷早年已被建奴屠戮殆尽,只余幼子一人,名承斗,现年八岁,末将惭愧,只是毛帅养子……”
“原来如此!”
朱由检嘟喃了一句,转过话题,问道:
“起来吧,坐着说话,这一战如何,且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