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义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而且家中条件有限,平日也很少有吃到满饱的时候。雷被则是练武之人,食量更大。
不多时,两人便各将手中的半只烤兔吃完,孙守义又提议将那只野鸡也宰杀了烤来吃。
此时两人也已喝了半酒囊的酒,正是兴致起来的时候,雷被自是高声应允。
待孙守义提了那只野鸡去旁边宰杀处理时,雷被又独自喝了杯酒,仍显得兴致颇高,状甚开怀。
忽然他将身旁的断水剑取在手中,抬首望天,弹剑作歌:“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歌声古朴悠扬,似有向天问道之意。
牛牧野前世是学编程的,毕业后则是普通码农,文学水平有限,只觉得雷被眼下吟唱的这首歌虽略有耳熟,似乎前世不知在哪儿偶尔听到过其中两句,但更具体的却想不起来,不知到底是谁的诗。
尤其这还是古老的秦汉时期,不是唐朝的诗歌大爆发年代,就更少能让他耳熟能详的诗了。汉朝似乎更流行赋,比如最有名的,就是司马相如的赋,那也是汉武帝时期的人物了,现在应该还没出生。
司马相如有首《上林赋》是其代表作,他前世某段时间网上还流行过什么“写上林赋,得心上人”的梗,许多女生晒抄写《上林赋》的照片。但他一直没弄懂,《上林赋》明明是描写狩猎的景象,跟爱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尽管司马相如与其妻卓文君之间《凤求凰》的故事,也是后世许多古代爱情故事里有名的一个典范,但那仍然跟《上林赋》没半毛钱关系。
而且卓文君还作过一首在他那个时代同样十分有名的诗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好多人把这句诗当作在网上的签名,但这首诗全诗的意思与背景是卓文君劝司马相如不要娶小三进门,讥讽司马相如喜新厌旧,对她不够专一。
所以不管是从《上林赋》本身,还是从司马相如对卓文君最后喜新厌旧来看,实在都跟爱情完全无关。前世那些女生抄《上林赋》,是想学司马相如,还是想遇到一个司马相如?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尽管牛牧野仔细搜寻回想后,还是想不起这首诗歌到底是谁的作品,却也不妨碍他听的悠然神往。
尤其是开头这句“遂古之初,谁传道之”,感觉一下便把他的思想境界拔高了许多。尽管他急于踏入修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所谓求道,也暂时没有那么高追求,而就是很朴实地希望通过修炼能够重新变回人。
但此时听着雷被的歌声,却也让这头原本只是有仆素追求的牛,一时间也不禁悠然生起了些向道之心。
但道又是什么,牛牧野抬头望天,也想向天问道。
虽然他一时还想不透道到底是什么,但绝不是那天上的天庭。区区天庭,也代表不了道,甚至也未必就能完全掌控这片天地。
如果天庭真有那么强的掌控力,为何会一再出现神仙下凡与下界生灵反天之事。而且除了天庭,还有个西方佛教。就是不知道在牛郎织女的故事中,有没有西天佛教存在。
如果有,那这个世界又会不会出现孙悟空?
眼下的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又或者是他车祸重伤后所做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真实的身体其实可能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这种种一切,不知那虚无飘渺的道是否能够解释?
牛牧野神思渺渺,一时不知飘向何处,连雷被的歌声都已听不真切,只觉浮浮沉沉,似乎连自己身体的存在都忘了。
印入脑海中的,似乎只有那亘古不变的星空。他神魂飘然,似乎便想向那无尽的星空扶摇而上,上苍霄而问道。去揽九天之月,拥星河入梦。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恍兮惚兮。
牛牧野一时之间,当真有些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真实还是虚幻,虚幻还是真实。
恍兮惚兮间,又是否有象有物?
某一个瞬间,他似乎当真感觉到了自己脱离身体,飘然而上。然后向下望去,看到一头卧牛。卧牛旁是牛郎孙守义,他不知何时已宰杀处理完了那只野鸡,正架在火上烤。
牛郎的旁边自是雷被,两人不时喝酒谈笑。但谈的是什么,他一时却有些听不清,又或是自己已不在意。
更重要的是,他仍在继续飘然而上,只觉身体轻飘飘似乎毫无重量,下方的卧牛、牛郎、雷被正在越来越远,自然也已是听不清。
片刻间,他已飘然飞出山谷,直与露峰山比高。抬首上望,星空越来越近,满天星斗跃然眼前,似乎探手可拿。
忽然一股颇凉的夜风吹来,他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眼前的一切尽数消失,只感觉到牛头一晃,也缩了下脖子。
他眼中不禁露出茫然,重新抬头望天,再转头看向旁边篝火旁的牛郎与雷被,但见此时的牛郎确实正在架着那只野鸡在烤。
刚才的那一切是真还是幻,又或是他在雷被的歌声中不小心打了个盹儿,做了个短短的梦。
牛牧野一时间捉摸不透,更想不明白刚才的片刻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经历,他从未有过。
像是真实,但更像是梦幻。可细思刚才飞向星空的感觉,却似乎又那么真实。
不知道若没有那股冷风,他一直飞上去,会飞到多高,又会飞到哪里,以及会发生什么?
牛牧野低头沉思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一时也忘了留心去听旁边牛郎与雷被的谈话。
直到两人不知说到什么时,牛郎忽然兴奋地大叫一声,这才把牛牧野拉回现实,惊醒过来。然后转头疑惑地看向牛郎与雷被,不知道两人刚才到底谈了什么事,才让牛郎那般兴奋地大叫。
他稍微留意了下篝火,发现刚才的烤鸡已然不在,显然不但早已烤好,而且两人早已分吃完了。只是他一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所以没太留意他们这边。
两人不但已分吃完了那只烤鸡,也分喝完了雷被那只酒囊内的酒。雷被还好,牛郎此时脸色酡红,已是颇带了些醉意。再加上此时不知因何事兴奋,脸上更是潮红,更已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