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的海边总能给我带来无尽的乐趣和享受。我和那名红衣女子坐在潮水翻涌的海边。在后来的交谈中我得知了我在酒楼遇见的红衣女子名叫柳琴徽,她正愣神地望着眼前绝美风景出了神。我就这样望着她。她指了指前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从这往前就是港口,从这坐上船可以到朔葭,甚至更北边的地方,那里在打仗,要死很多人的。
“你很难过吗?”
“是的,我们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它是必然的,命中注定有这一战。我捥惜那些被战争车轮辗压下的人!我无能为力。”
“战场上的人可没时间捥惜,他们能做的是将旌旗插上敌方的城墙。”
海边的风景很好,配上海边的山峰,悬崖,海风吹得人酥麻。岸边礁石的海鸟,发出了听不懂的叫声。
我很幸运,我们此时不用考虑北方的战事,只用专心欣赏眼前的美景,等待夕阳西下,再去山上吹吹晚风,看看围绕在皎银湖边的万家灯火,感受岁月静好。
“凡是大衍朝的青年,要不前往枫落京习文参加科举,要不就去朔葭州戍守边疆,余下的要不在家乡务农,要不四处飘泊从商,剩下的能在小城填找点手工活。倒是你,像是个闲散游民,什么活都不干,倒是有闲钱游荡,不会是什么富家子弟吧。”琴徽转头望向我。
“不不不!”我急忙否认,“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闲睱时间给自已放点假,去些酒楼茶馆罢了。”
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像是憋着些坏主意。
“至于我的职业嘛,等时间久了你会知道的。”我接着说。
她问道:“你接下来的旅程会去哪?”
“朔葭,甚至是更北边。”
“啊!”她吃了一惊“你不会是苍桓的奸细吧。”
“那不会,即使是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答道。
“嘻嘻嘻嘻,你就是奸细,不是苍桓的就是衍朝的,你小子藏挺深呀,小心点,要是惹了我,我就去告发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就想告发我,我的名字叫林渺风,渺小的渺,你记好了……
乌林亥格最近总是睡不好,寨子里深夜总会传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今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雪地里狂奔,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他,他跑着跑着不小心踩到一块尖利的石头,血顿时从他鲜嫩的皮肤里流了出来,那血液像弯曲扭动的蛇一样,极其迅速地钻进河流,整条河流淌着变成了血红色,或许是身后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乌亥格淌着水过江,走到江中心时,乌林亥格感到脸上冰凉凉的,他抬头看天上,他看见了血红色的天空中飘着血雨,空中出现了海市蜃楼的景像,古老的城墙倒塌,墙壁向乌亥格砸了过来,乌亥格害怕极了,顿下来用双头抱住头。
乌林亥格从这样的梦中醒来,床单已经被他的冷汗浸湿,床外不知是乌鸦还是猫头鹰的叫声或是其它鸟的声音传来,像是小孩的啼哭,使乌亥格越发不安起来。
有股不安的情绪在悄然滋长。
乌林亥格生活的地方在断涯山脉的脚下的一个祈人的村落,村子里的人大多姓乌林。他们字辈则是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来排列,不出意外的话乌林亥格的儿女将会以乌林子什么来命名。男孩会去山林里砍柴,狩猎,女孩会在家中种桑,养蚕,村落的生活会延续下去,就像几百年前那样一直如此。
一只白狗晃悠悠地跑了进来,跳上了乌林亥格的床上,亥格抱着狗,心下稍安,亥格起了床,把狗放在边上,悄悄的开了门,走了出去,狗汪了几声,摇着尾巴也跳下来跟着他。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更加刺耳,树的影子在跳舞。
棠陵州的海面上,船在波浪中颠簸,船时而起伏,时而下落,柳琴徽本打算从陆路去枫落京,但是最后她临时决定和我一样走海路。船只会到翰萱州停靠,她会在那下船,然后走陆路去枫落京。
海面上的天空蔚蓝,琴徽靠着栏杆望着窗外茫茫的大海。她突然坐起来,从箱子里拿出了个纸鸢,纸鸢被做成像海鸥的形状。“去放风筝呐”。不由分说便拉起了我的手。她拉着我从狭窄的阴暗的带着腥位的楼梯走了上去。海光照在甲板上,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扯着纸鸢飞行着,人在甲板上奔跑着,裙摆在海风中飞扬。
她是向往自由的,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困住她。在我在二十一岁那年遇到她的时候,她像蒲公英般无拘无束,摇曳在风中。蒲公英的种子以极其突兀地身姿闯入了我封尘的心扉。
风在此时也有了形状,当你在那样的时间,遇见这样的人,很难不心动。
我靠着栏杆,在想着前几天翻看的那本《断涯山古事记》:“天空变红,河水变红,土壤变红,人们想开凿出向异世界的路,祖先诺普泽用99只猪,99只羊,99只牛,和99个人的生命献祭,打开了通往黄泉的大门。
这是一本祈人祭师写的书,书中充满着各种神神鬼鬼的事,因为这一段和我要去的地方有关,所以我专门翻来看了。这段记载没头没尾使我头皮发麻,而且血腥残酷,这给了我不好的预感。
琴徽一手牵着风筝,过来拍了我一下,让我心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呢,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像见到鬼似的?”她不满地撇嘴,像是表达对我的不满。
“你不就是女鬼吗,半夜不睡吹笛扰民,神出鬼没的出来吓人。”
“感谢夸奖呢”她没有半点不悦。“像我这样的绝色女鬼可不多见呢。”
“哎呀,我的风筝缠桅杆上了,你快帮我弄下来。”
远方出现了岛礁,又渐渐隐没在雾气中。我们的船走到朔葭大概需要一个半月,到翰萱州则需要约一个月左右。所以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待在一起。
枫落京的皇宫大殿上,衍皇威严地坐于龙椅上,他在广泽殿上,臣子们肃列两班。右班一位头发花白的臣子走了出。
“启奏陛下,科举殿试将于五日后举行,届时国内才德出众之举子将于大殿内候陛下验才。臣受命选材,必将为朝廷筛选栋梁之才,受命以来,终日躬身谨慎,不敢稍加怠慢。共选出北方士人31人,南方士人68人,共百位优才候沾皇恩。”
“为何北方举子如此稀缺,南方士人两倍于北方士人,我大衍北土岂无人才,若是传出去,天下岂不言朕有失公允。”
“秉陛下,臣查卷明晰,那北方士人,确多漏卷,不及南方士子,如今北方屡遭苍桓袭扰,人财凋敝,士子无从静心钻究,今之朔葭州,许多士子应征入伍,今竟无一人上榜,此亦无可奈何,非臣等投机取巧,偏心南方士子。”
“即然如此,此后录北人五十人,为北榜,南方亦录五十人为南榜,各州俱须有人入榜,五湖四海之才,尽须入朕朝堂,着汝重新阅卷,粼选才子。”
“臣领旨,臣当躹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心尽力,为国选才,使南北人才,充盈陛下之殿堂。”
栉节十三年三月,衍平帝陶绍鼎发布了南北取士令,自此南北分开取士。与此同时的林渺风和柳琴徽搭上了开往朔葭州的客船。同年衍朝科学家王撷写了一本《神工天巧》的书,记录了衍朝农业,手工业,纺织止,瓷业的一些手工机械的运行制作;诗人陆谷彬写出了《春日出枫落送友人》,《朔葭辞》等传世名诗。
时间不会因谁而停下脚步,但存留记忆比刻在石头上文字更加清晰。
船上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当见到无边无际的大海,和偶尔能有的海鸟,和潮湿乱蹦的老鼠,这些都在消磨着一开始见到海的兴奋,时而乌云卷集,阴风怒号。船是贴近海岸线行驶的,但又不能贴岸太近,不然就搁浅了。衍朝南方商镇的兴起,使南方的造船业变得发达,到了衍安帝时,衍人造的船已经能在大海中“如履平地”,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是据后世的记载,衍人的商品已经由海陆远销异邦。
每当有海鸟飞到船上,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证明这附近也许有可以歇脚的海岛,上面也许会有宝贵的淡水。
我和琴徽乘坐的这条船是一艘运着茶叶,粮食,丝织品的商船,其中的一些生活必需品是处于战争前线的朔葭州急需的,这艘船除了载货外还载客,我和琴徽合住在一间客舱,这间客舱里有两张床,属于头等舱了,在其他的房间里有七八个搬货工人挤在一起的。我白天在看那本《断涯山古事记》,她则在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船工送来的饭也不起来吃,这几天她晕船晕得已经吃不消了,一到巷口靠岸她一定要拉着我到陆地上走走,不然到了海上可吃不到陆地上常见的美味,这时又能见到她手拿鸡脚狂啃的景象了。
在其余的时候,我们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我也乐得清净。
人生似乎就是为了那几个瞬间,在这一个月的航程似乎因为有她的存在而变得不那么枯燥了,我内心暗地里希望她能多待一会。遇到了一个还聊得过去的女子,说了一些投机的话,然后又作辑惜别,萍水相逢,尽是过客。
乌林亥格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的河流边上,枯树枝借着月光倒印在了泛着微波的边上。河水很浅,乌林亥格提着鞋,卷起裤脚从河面上一深一浅地走。河的对面就是断涯山了,夜幕下的旷野仿佛有猛兽在低吼,远方黑漆漆地一团死寂。乌林亥格内心的恐惧在一步一步的波纹中荡漾开来。
山里有什么,不知道。山的那边有什么,更不知道!从小爷爷就说了,像无数个古老魔幻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一样,祖先普诺泽就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