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天光徘徊,浅浅清风送暗香,簌簌沙沙覆西霞。
热气慢慢散去,崔玉衡昏昏欲睡。
李元聃忽然说话:“崔郎,你会介意某纳别的男夫么?”
崔玉衡猛的清醒,坐直了身,玉扇跌落,煞白了脸,颤颤的问:“郡,郡主,您,您要休了某?”
李元聃伸手捡起玉扇,说:“说什么呢,某为何休你?”
崔玉衡声音发抖,眼尾发红,说:“郡主不要说要,要,纳……男夫么?”
是了,是纳,不是娶,可,这于他来说,又有何分别?
他虽没有妄想过让郡主喜爱他,也没有幻想郡主一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可,可这一天来得也太快了吧。
崔玉衡感觉自己的心疼得都碎了,疼到无法呼吸。
“嗯,崔郎你毕竟是正室,某不会让旁人越过你去。”李元聃说。
崔玉衡垂眸,眼泪止不住的坠落,落在衣袖上晕开。
李元聃见崔玉衡竟然哭了,心想糟糕,玩过火了,连忙坐起身拉过崔玉衡的手,说:“崔郎,崔郎,某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崔玉衡没说话,胸口又闷又堵,难受得厉害,李元聃挑起他的下巴,看到崔玉衡红通的双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泪珠滚落在脸上滑下。
又美又怜。
李元聃确实是有预谋,不过也是心血来潮,梦里三年后,谢氏和王氏入府,她虽不喜,最后还是因为一些原因,纳了他们。
崔玉衡当然虽然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但想来,他是在意的,只不过,梦里的她,并不在意他在不在意。
所以,方才李元聃才趁着一切还早,才刚开始,就想着先给他打个预防,免得他后面都闷在心里。
毕竟情分一场。
只不过,失策的是,这才试探的提了两句,崔玉衡竟然掉起了金豆子……
李元聃没想到,没想到这时候的崔玉衡是如此,单纯。
会因为喜欢的人,一句话就哭,一句话就笑。
李元聃轻叹一口气,真是少年人呐!
李元聃凑近,吻了吻崔玉衡,擦掉他的泪珠,说:“某错了,某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崔郎别哭了,好不好?”
兵者,诡道也。
自然能屈能伸,什么话说出口都没有压力,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有失身份。
可,崔玉衡脸颊爆红,又听到李元聃放软的话,真的就不哭了,眸里闪烁着羞涩和喜悦。
“天凉了,回屋吧。”李元聃起身,崔玉衡也跟着起身回了房间。
李元聃发现崔玉衡变得更加黏糊,便将崔玉衡压倒在贵妃榻上,说:“崔郎是在邀请某么?”
崔玉衡搂着李元聃的腰身,却说:“郡主,快到晚膳时间了~”
李元聃笑道:“哦?府里晚膳这么早?怎么办呢?现下某还有事呢。”
崔玉衡脸颊绯红,仰起头主动吻住了李元聃……
于是,这日,虽然李大都督休沐在府,晚膳时间还是推迟到了和往常一样,夜幕降临,后院里才飘起了饭菜香味儿。
翌日,李元聃特地等崔玉衡醒了一起用过早膳才去府衙,大都督府附近的眼线记录下了李元聃今日这异于平常的作息。
随后接连旬月均是如此,卢金云又打探到从大都督府漏出来的消息,几番整合验证后,传信回长安,道:“十三郎已深得贵阳郡主喜爱。”
长安里收到信的崔玉曙嗤笑,他不喜他这同胞弟弟,也许是因为看到他健康的身体,就想起自己却身体虚弱不能肆意骑射。
他不能做的,凭什么崔玉衡能做!
于是不得宠的崔玉衡也被禁止骑射纵马,只能如他一样待在屋里,然而,却不如他得到了鸿山大儒的悉心倾囊相授。
……
“大人,秋郦来信,她已成功藏到陛下身边,陛下近来身体无恙。”赤霄禀报。
李元聃嗯了一声,赤霄继续禀报:“孔先生传来密信。”
李元聃看了看,嗯了一声,将信烧了,赤霄又道:“白鹭也成功藏到了二殿下身边,传出的消息说,二殿下受到宫人苛待,有些营养不良,其他的并无大碍。”
李元聃点头,白鹭既然到了身边,自然会照顾好的。
赤霄说:“剑南道那边,霜降说江大小姐同意大人的请求,已经开始掌权,已上折请其弟为剑南道大都督。”
李元聃轻叹:“她若是自己掌权多好,怎么就不愿呢?”
赤霄笑:“江大小姐想来是因为未婚夫裴公子吧,裴家名门世家,裴三郎乃嫡长子,总不能入赘江家。”
李元聃摇头说:“罢了,不影响某的事就好,随她吧。”
赤霄笑,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像他们大人一样,英明神武有魄力。
赤霄继续说:“含光从安北传来消息,安北没问题。不过,惊鲵从河北道传来消息,说河北道近来从东海登陆了不少东忍人,有老弱妇孺,也有轻壮健者,听说是逃难的,不过,惊鲵仔细查探一番,觉得不太对劲……”
李元聃道:“安北没问题,就叫含光去河北道跟惊鲵一起,东忍人如有异动,杀。”
赤霄领命记下,李元聃问:“凌云呢?”
赤霄也是皱眉:“陇右道那边没有消息传回。”
李元聃说:“叫潜蛟去看看,如果说不动李宗禄就罢了,不缺他一个。”
赤霄点头,继续禀报:“军师从京城来消息说,一切平静,皆在掌控之中。”
李元聃却皱了眉头,略犹豫的吩咐说:“叫如意,去探查一下,燕王府和益州王府吧……”
赤霄猛的抬眸看着李元聃,应下,看到李元聃抬手揉了揉额头,宽慰道:“大人可是没休息好?”
李元聃摇头,说:“风雨欲来,我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赤霄跪下,说:“属下无能,两年前星罗阁解散,属下没能多为大人留下些人……”
李元聃摆摆手示意他起身,说:“想走之人不可留也。”
女帝帝位稳固,天下太平,为了女帝登基、征战而设立的星罗阁自然就该慢慢退下了。
两年前,星罗阁解散,七成的人都隐匿江湖了,只有不到三成的人仍然在为女帝效力。
人各有志。
当时已天下承平,无需他们再继续拼命,而全身退下享受着太平,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回府路上,李元聃突发奇想,于是跟赤霄提了一嘴,说:“不如搞个芥子阁吧?”
赤霄瞪眼,真是大人头一热,他就跑断腿。
在大人身边办事,时常有想罢工不干的念头!
回府后,李大都督回了后院找崔郎君卿卿我我,赤霄却只能去找薛羽真刚商量事情。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赤霄只觉得,自从离京来了岭南后,大人的变化越来越大,他快要跟不上大人的思路了。
以前的大人,就是一个松散的,只会为了女帝剑之所指去执行的将军。如今,大人变得无比紧绷,那些心机谋划,与以往征战的谋算,感觉完全不同。
赤霄叹气,如今的大人自然是更厉害了,可总觉得大人并不轻松快乐。
赤霄甩头,多思无益。
这厢李元聃看道情绪越来越放松外放的崔玉衡,见到她时,不加掩饰的喜悦慕恋。
入了秋,岭南可算是有些许凉快干燥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