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傅萱3

春去秋来,哥哥们赶在第二年入冬前回了剑庄。

此去经年,应奇凡再次看到傅萱时,她已出落得落落大方。看着她飞速向自己跑来,他的嘴角扬起了最高的弧度。一把将其拥入怀中,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看得一旁的亲哥吃味地撇了撇嘴。

只见傅萱推开应奇凡,随后抱住了傅睿晨,嘴上一直叨叨着思念。怀中的人儿就这样跑去了另一个人怀中,应奇凡也是失落得很,以前她可都是不扒拉不下去的。

那次傅明锡没有回,傅萱忍不住问他们在那边到底是做什么。三人坐在屋檐,傅睿晨还偷偷带了一壶酒上来。刚要给傅萱满上,就被应奇凡拦下。

“小姑娘家不可喝酒!”

傅萱挑挑眉:“凡哥哥,我过了十六啦!”

“就是,对了,你的及笄礼!”傅睿晨从怀中拿出一锦盒。

傅萱高兴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在夜色下,透出淡淡的光晕,十分好看。

“这礼物我搜罗了很久才碰上,想着给你做及笄礼不错,可惜没赶在你生辰前回来。我捂着它好几个月,估摸着都是我体香了吧!”

听到这里,傅萱故意一脸嫌弃地要把夜明珠还回去,急得他赶紧哈了哈气,用袖子擦了擦珠子,半哄半讨好地叫她收好。

看着傅萱一脸傲娇地收下,他又把酒杯递过去给她,使个眼神让她喝一口。傅萱美滋滋地接过,这次应奇凡没再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喝酒的反应。看她被辣得咳嗽时,还不忘给她顺顺背。

“不好喝嘛!”

“不是叫你别喝的!”应奇凡微微沉下脸,抢过了酒杯,塞还给傅睿晨。傅睿晨倒是若无其事地拿回了杯子,自顾自又喝了一杯。

这时,应奇凡也拿了个锦盒出来,傅萱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红绳。

“你小子不是吧,萱萱及笄,你就送一条红绳?”一旁的傅睿晨看不下去。

“这是……”傅萱盯着红绳,忽然眼睛一亮,“是蚕丝?”

“嗯!”

“蚕丝?那也比不得我这颗夜明珠啊!”

应奇凡看了他一眼,解释:“我亲自编的!”

果不其然,傅家兄妹瞪大了双眼,而脑中则浮现了应奇凡挑灯抽蚕丝,编绳的场景。怎么看都觉得跟那张帅脸十分违和,不过这手艺倒是不错。

只见应奇凡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系在了她的发上,傅萱平日里梳的发式本就简洁,这会儿多了条红绳,看上去鲜了不少。她甩甩脑袋,俏皮地笑着。

傅萱很喜欢这条红绳,一直戴着,直到嫁做人妇才取了下来,编成一股手绳。临终前一晚,交给了应子风。

见她这般珍惜,应奇凡也十分满意。但这喜悦之情在听说傅萱认识了新的玩伴后,变得有些慌乱。

傅萱激动地要给哥哥们介绍新朋友,看着那个个头小小的孩子,应奇凡松了口气。阿天的眼睛很单纯,纯得像碧蓝的海面,不过这海面一直很平静,不曾翻起巨浪。

他喊了一声“少爷”,随后便置身事外,因为于他而言跟这俩少爷没有共同话题。傅萱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来回移动,忍不住开口。

她说阿天在铸剑和机关术上很有天赋,有次还立了大功;说阿天是庄主有次出海时在海上捡到的,那种情况下,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孩子;说阿天总是闷声不响,什么事都不关心,连自己多大都不晓得;说阿天没有武学天分,手脚功夫也就比一般女子好些;说阿天不喜欢吃甜的,带给他的糕点一个都没吃……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的新朋友,却没注意到应奇凡逐渐暗淡下来的目光。平时神经大条的傅睿晨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干咳两声打断傅萱。傅大条甚至开始一一列举应大少的各种优点,说得简直天上有地上无。直到傅萱眨巴着眼睛点点头说她都知道啊!傅大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妹妹根本还不懂男女情。如果他妹妹知道他内心的吐槽,肯定也会回一句:说得好像你懂一样!只是傅大条这辈子也没想到本想撮合妹妹和应大少的他无意之间促成了与阿天的情缘。

应奇凡的视线一直在傅萱的身上,此时的他只是无言地叹息,他的女孩也是个孩子。回去后,他想了很久,然后单独找了阿天。

他问阿天知不知道傅萱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讨厌什么,什么时候最开心,什么会难过。他抛出一系列问题,而阿天整个人懵了,摇摇头,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问他这些。看着他困惑的脸,应奇凡的眉眼一弯。

那之后应奇凡没再去找阿天,而是忙完后便去找傅萱。这天,应奇凡和往常一样来找她,却发现她闷闷不乐,问其原因也不说。她鲜少这般,于是提议下山走走。傅萱思忖片刻答应,虽然武功高,可她入世不深,加上剑庄上下把她当宝,说实话,除了刘彩云出门办事会带上她,平日里一般不让她独自下山。她心情不好,想着出门找点乐子也行。

河州街道繁华,热闹的景象与山上形成鲜明对比。傅萱忍不住感慨:“要是搬到山下住多好,每天都可以到街上逛逛。”

“你若想来,以后我每天都陪你下山!”

傅萱转头看着应奇凡,眼里透着迷茫,探索,应奇凡被看得不自在,正想发问,却听傅萱开口:“凡哥哥,为什么你这么好?”

应奇凡一愣,与此同时他的脑中闪过另一个声音:“为什么你这么冷漠……”

“怎么了?很难回答嘛?”傅萱轻轻推了推发呆的应奇凡。

“不是!是因为,萱儿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傅萱笑:“凡哥哥也是萱儿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真的?”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应奇凡此刻激动万分地盯着傅萱,渴望着她微微一点头。傅萱果真点头了,他的心里乐得跟得了宝似的。

此时,街上传来哄闹声,似是有人被追赶。傅萱好奇地看去,见两个身着粗布衫的人冲着他们这边就跑来了。

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就往身后的巷子跑去。傅萱急忙开口:“那是个死胡同!”

她也不晓得那俩人为什么跑,是不是好人,只是条件反射般告诉人家一个实情罢了。两人一听,急急刹住脚步,再往回跑时,看着傅萱点头表示谢过。

就那一下,傅萱被二人的容颜惊住了。虽然二人脸上抹了灰,但俩人的眼睛却是明亮得如春日的梨花。更重要的是,二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再出来时,那些追赶他们的人已经围堵了上来。二人无处可逃,眼里充满惊恐。应奇凡很自然地将傅萱护在了身后。

“看你们还往哪跑!”那几个人中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淬了口痰,脸上满满不悦。

无处可逃的二人,拉着彼此的手,看看前方,又看看一旁的傅萱二人,似乎有心电感应一般,齐齐跪向傅萱和应奇凡。

“公子小姐,救救我们!”

竟然,是两女子?

不等傅萱开口,那个壮汉威胁道:“劝少爷小姐别多管闲事,好好回闺阁呆着去。”显然他是觉得这俩人细皮嫩肉的,该是哪个府上的少爷千金,料定他们不敢插手。

跪地的俩女子也顾不得手上的灰,赶紧抓住应奇凡的衣角:“公子救命!我们只是在摊上吃一碗面,他们却说我们偷了他们的银子。就要搜我们身,可我们真的没有啊!”

应奇凡皱眉,他不像傅睿晨爱管闲事,平日出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都是傅睿晨干的,他做帮衬就好。只是就这样被人跪着,总是不舒服,于是伸手扶了二人一把。

二人脸上露出欣喜之情,而对面的壮汉也觉得这公子哥是不知好歹了。

“少爷,劝你在被我们打哭前,别妄想英雄救美的戏码,那些话本子,都是骗骗你们这些有钱人的。”

“你们损失了多少?”

只见对方一愣,想不到还真有愿意做冤大头的,只是如今看着那俩姐妹花的姿色,这心里真是痒痒的。这鸭子都煮熟了,被点银子打发了,那多难受。

“不是说她们偷你银子了吗?那是多少?”

“怎么?你赔吗?”

“嗯!”

几人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说什么价合适,有人提议,先讹一笔钱,这姐妹花今儿也离不开河州,总有下手的机会,商讨完毕觉得甚合心意。

“一千两!”

“一千两?”这会儿周围围了不少人,听到这个数都咋舌,只有傅萱举着双手在比划一千两得有多大一堆。

“没有!真的没有!公子别信他们,我们真的没拿他们的钱,更别说一千两那么多!他们这是……讹人的!”

只见应奇凡笑了笑,回头问傅萱:“一千两银子得有多少?”

正比划完的傅萱,双手大张,像抱了个大球:“这么大!”

应奇凡满意地点点头:“这么大不好拿……”

“谁出门带这么多银子!那是银票!”

“原来不是银子啊,那刚才不是一直说银子来着。”

“银票不也可以兑换成银子,我们说习惯了!”

“银票的确方便携带,只是,现在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她们姐妹也不承认拿了你们银票呀。”

“所以我们才提议搜身啊!”

“不可以!”姐妹花吓得往后缩了缩,这哪是为了找银票,根本就是意图不轨。

“她们是姑娘家,清白最重要,这方法确实不可以!”

“那我们就白吃这个亏了?”

“白不白吃,看你们怎么证明了?”

“怎么证明不白吃?”

听到这里,傅萱忍不住笑出声来,应奇凡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别捣乱。她才点点头,憋住不笑。

“既然是银票,那就好办!你们的银票是哪个钱庄的?”

“大通钱庄!”这天下几个大钱庄还有人不知道的?

“大通钱庄是大圣最大的钱庄,他们钱庄不同面额的银票标识不通。”说着,应奇凡拿出自己怀中的银票,从中抽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着上面的印鉴说道,“像这一百两的银票,上面的官印和钱庄印都是印在上方中间,而一千两的却不是,你们看看,然后告诉我,你们银票上的印鉴是在哪个位置,如果说对了,我且信你们一成。”

说完,他一甩手,将银票摊开给他们看。几人便凑上前仔细看着,随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给对方使眼色。

终于那个大汉指着银票开了口:“你别想蒙我们,这银票的印鉴都一样的,我们那一千两的印鉴也是在上面中间的位置。”

应奇凡皱皱眉:“你确定,是跟这银票一样的?”

“确定!”大汉觉得应奇凡在忽悠他,梗着脖子以显示自己的坚定。

“你……你真的确定就是这张银票上的印鉴?”应奇凡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大汉见状更加肯定。

“没错!我们那张的印鉴跟这一模一样,你要是不赔,我们可就搜她们的身了!”

“别呀!哎……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说着他要收回自己的银票,忽地眼神一惊,“哎呀,我拿的原来不是大通钱庄的银票呀!你们看!”

说着他便拿着银票给在场的众人都看了一遍,有识字的看得懂印鉴上的字,有不识字的也看了个热闹,纷纷唏嘘这几人真是道德败坏,光天化日之下对两位姑娘家有非分之想,居然想出了这么恶毒的招。

几人自然不认,纷纷表示钱庄的银票相似,一时看走了眼,但是他可以确定他们的银票印鉴就是在那个位置。

可这时应奇凡却又抽出了一张银票,立在他跟前:“你且看清楚,这才是大通钱庄的银票,上面的印鉴是分盖在两侧的,而且中间也多了一个印鉴!”

说罢,众人纷纷骂他们不要脸,被揭穿了还想狡辩,看他们的模样也不像是有那么钱的。众人的骂声不停,几人见形势不对,慌不择路,拼命跑出了人群。

“凡哥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认得钱庄的银票?”傅萱十分好奇,应奇凡是如何看出来的,并且给他们设套的。

应奇凡笑笑:“本就是战乱的年代,有钱人都躲着不出门,看他们的打扮和行为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何况,如今几大钱庄受到冲击,有好几个钱庄破产,导致百姓不敢将钱存放在钱庄,因而市面上流通的银票少了许多。大通钱庄虽然还是第一钱庄,但是他们也进行了改革,银票的印鉴的确做了调整,两种印鉴都被承认的,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

应奇凡揉揉她的脑袋:“因为我应奇凡啊!”

傅萱笑着,对,她的凡哥哥向来厉害!

他们的互动很平常,但在另外两人的眼中却看到了艳羡。也许就是那一瞬间,她们被应奇凡那自信从容的模样深深吸引,甚至是他宠爱傅萱的模样,看上去都那么有魅力。

“谢过公子小姐相救之恩!”

二人这才注意到那对姐妹花,傅萱觉得她们实在是好看,忍不住上前:“你们为何这般打扮?”

“我们家乡被毁,流离失所,为了方便赶路,才换的这身。”

应奇凡瞬间听白了其中的意思,她们容貌惊艳,若不做丑化,怕是麻烦不少。傅萱似懂非懂,但也很配合地点着头:“你们现在要去哪?”

二人摇摇头,她们一路逃亡,路上遇到了不少心怀不轨的人,这才丑化自己,人前都不敢抬头,这种日子太让人担惊受怕。这时,她们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纷纷跪下。

“公子小姐,可否收下我们姐妹二人,我们愿为奴为婢,只求一个安生的住所。”

她们跪下后,傅萱吓了一跳,剑庄也不兴动不动就下跪。她赶紧拉她们起来,可姐妹二人一直恳求他们,根本不愿起。

“你们要继续这般跪着便跪着,萱儿,我们走!”应奇凡是讨厌被人威胁的,见状便要拉着傅萱离开。

姐妹二人赶紧起身,跑到应奇凡跟前,声泪俱下:“公子,您当可怜可怜我们,你们一走,那几个大汉肯定会找我们麻烦。您救我们于危难,也不忍心我们就这样被人糟蹋吧……”

说话的人浑身缠斗,眼里满是恳切,听她说话,应奇凡知道这姐妹俩出身也是不差,落到如斯地步,也着实可悲。

这时,傅萱拽拽他的衣角:“凡哥哥,我想要两个同龄的玩伴!”

应奇凡看着她,依旧天真,可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总是找那个阿天玩,心里就不是滋味。如果有两个女子陪她,兴许就好多了。至于这姐妹,多让张修平留意便可。

于是他点点头,问:“你们二人叫什么?”

“我叫方晴,这是我妹妹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