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泽兰

钱大夫抬头往门外一瞧,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又客气又欣喜的一笑:“泽兰来啦,大刘快去把药材拿进来。”

闻声,那叫大刘的男子赶紧跑去门外卸货。

而泽兰十分熟稔地走向钱大夫,看到有病人在,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二人,不觉眼前一亮,内心感慨这俩人可真好看!女子的气色不好,但透出的清冷感,还是让她觉得这姐姐好得紧。而应子风五官立体中又不失南方的柔和,跟当地的男人都不一样。她看得认真,倒让被看的俩人多了些不自在。

钱大夫见状,急忙打断她:“泽兰,你先等一等。”

泽兰一听,眼睛一亮,便直了直身子,不再看他们。

钱大夫嗝了一声,拿过纸笔要开药方,嘴里却是念念有词。

“这方子是针对你的心脉受损开的,蛊虫虽然在休眠,但毕竟有害,切记不可过于激动。至于你时常头疼欲裂,甚至痛到失去意识,变得敌友不分,说明你并不完全失去意识,只是本能地在做一些事。你的气血不通,堵得厉害,而且你中了蛊,二者结合导致你头疼的症状加速,才会与其他中蛊的人不一样。我再开一些活血散瘀的药,拿去一并服下。”

说着,钱大夫又嗝了一声,随后喊了一声大刘,大刘还没卸好货,但也匆匆跑了过来,正要接过药方,却被应子风打断。

“钱大夫,气血不通多有什么引起?”他不是太懂药方,可是萱姨说过,羽儿的身体不能用活血的方法。

“这气血不通原因有很多,风寒、脾虚、肝郁气滞、肾虚血亏,甚至平时饮食睡眠都有可能导致气血不畅。”

“还有没有别的?”

钱大夫皱眉,脸上也稍带一丝不悦:“这位少侠是觉得老夫说得不对?”

“您别误会,不是质疑您,只是我妹妹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之前她受过很重的伤,这头疼会不会也是外力造成的?”

“外力?”钱大夫拼命摇头:“不可能,外力的伤害是很明显的,类似心脉受损,但气血不通显然是淤血阻滞,受伤后的最初是会如此,但长此以往淤血会散掉,而不是一直堵着不通。”

应子风皱眉,若是用这药,水夕羽只会更危险,他想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钱大夫。可是,这事儿关乎羽儿的安危,他也不敢透露。

“那麻烦钱大夫先开调养身子的药,至于活血散瘀的药我们暂时先不要。”

“你要不信老夫,又何必过来找我医治!你这外乡人,是不是来捣乱的。”钱大夫吹胡子瞪眼,显然十分愤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来捣乱,信不信我让人将你赶出巴邑!”

“钱大夫,您别激动,我们真的不是来捣乱的。我妹妹的身体这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为了捣乱来的。”

确实,这身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亏出来的。钱大夫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泽兰却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钱大夫立马安静了下来,坐在位置上不说话。

泽兰开口问应子风:“那你说说为什么气血不通却不肯用活血散瘀的药?”

“若是活血散瘀有效,我们也不会拖到今日。实不相瞒,她的身体特殊才不可以用这药。”

“身体特殊?”说着,泽兰身体前倾,一只手往前一伸,又发觉了些许不i,那只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捋了捋刘海,笑着说:“还真是好奇,什么样的身体,竟然不能活血,是心脏?”

“不可能!我刚把脉,她心脉受损,是受伤所致,好好调养即可,并不妨碍用这药。”

泽兰若有所思,不是心脏,那会是哪里?

看她那好奇又十分认真思考的模样,应子风忍不住打量着她。十六七的年岁,眼神是少女独有的清澈,鼻头小而精致,唇色红润,她的五官秀气,跟巴邑人一点也不像。泽兰脸上的稚气未消,但做事一派老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十分机灵。

其实从她拍了拍钱大夫的肩膀时,应子风就注意到了二者之间微妙的关系,以钱大夫的年纪和资历,岂容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如此。听她说话,似乎感觉得出来,此人是懂医的,钱大夫在她出现后,开方子时,故意又把正羽儿的症状详细地强调了一遍,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于是故意开口:“泽兰姑娘小小年纪,好学是应该的,但我们为治病而来,可不想被当成试验品。这里有钱大夫在,你的医术再好,能有钱大夫厉害?”

泽兰被这话一噎,顿时红了脸,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年纪小!

“你!”她想说什么,却又十分克制,急得脸更红了。

一旁的钱大夫哪里舍得泽兰被欺负,“嗖”一声,站起来怒斥应子风:“你这人,不信医就不要寻医,我们悬壶济世,尽自己所能,可容不得你这般欺辱。”

“那泽兰姑娘倒比钱大夫您更厉害?”

钱大夫心下一慌,急忙解释:“学医者,遇到的疑难杂症何其多,并不是医术高就能医治所有的病,都是经历过,尝试过各种药方,得出的经验。有些人不是医者,但对某种病症却十分熟悉,甚至知道如何救治,这是我们学医的人一生都要学的!”

见钱大夫这般维护泽兰,应子风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虽然不确定泽兰的医术是什么水平,但钱大夫的医术和仁心不错,能令钱大夫信服,泽兰的医术肯定有过人之处。

应子风转过身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和水夕羽对视一眼,手扶着太阳穴,皱了皱眉,水夕羽莞尔一笑。

得到回应,应子风转了回来,对他们二人说道:“钱大夫,您别激动,我们不懂医术,只是就事论事,我妹妹的病看过很多大夫,我们不敢放过一丝希望,但也经不起太多磨难,若您觉得我们冒犯了,那我们走便是!”

说着,应子风拉着水夕羽就要出门,却不想,水夕羽“啊”了一声,看了应子风一眼,随即倒地。

应子风及时扶住了她,心里却在想刚刚那一句“啊”,可以假得再明显一点么?余光看了看钱大夫他们,希望他们别发现。

行医之人,心本良善,加上之前听钱大夫的话,应子风十分肯定,钱大夫不忍心让病人就这么走了。

果然,几乎同一时间,钱大夫和泽兰都冲了上来。

钱大夫给水夕羽把脉,应子风则负责煽风点火。

“您看,我妹妹一直如此,会无端发作,这次还是好的,平时头疼起来,连我都杀!”

听到这话,明显感觉水夕羽的后牙槽动了。虽然也是大实话。

过了一会儿,钱大夫面露疑难,悄悄看了泽兰一眼,想了想对应子风说道:“你先扶她去里屋躺着,休息一下。”

应子风乖乖照做,抱着水夕羽去了里屋,随后悄悄从门缝里往外瞧。

只见钱大夫把泽兰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这时水夕羽也凑了上来,好在二人听力好。

钱大夫压低声音:“她的脉象倒没什么特别,若不是心脏问题,难道是头部?”

泽兰则是做思考状:“头部有淤血,时间久了也会散去,也不妨碍用药。但是他们说这症状,伴随她很久,还不让用药,这倒是奇了。”

“会不会……”钱大夫把声音压得更低,“有什么豪门恩怨,男的根本不想这女的身体变好?”

泽兰鄙夷地看着钱大夫,他就是闲得慌,成天拿着话本看!

“老头,你的医术是靠想象提升的吧!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那你觉得什么原因?”钱大夫一点不在意。

“我又没把脉,我怎么知道!”

“那找机会,你去把一下脉?”

“不行!我不能!他俩虽然好看,但武功看着也高。”

“武功高怎么啦?难道老夫医好了她,他们还会杀我灭口!”

“不是!”泽兰否定他,只是有些话她也不好说,“但他们身份还是可疑的,为什么跑巴邑这种小地方来?”

“那……就把人回绝了?”

泽兰咬咬牙,显得犹豫不决。钱大夫添油加醋:“真的不去?你忍得住?”

“我……”

“半年过去了……不也相安无事嘛!”

泽兰狠狠瞪了钱大夫一眼,说实话,她真的管不住自己,她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施展,直到半年前,她才通过钱大夫真正开始给人治病。而且她现在已经十分好奇,很想一探究竟。她想知道应子风口中的身体特殊是什么意思,更想知道这奇怪的病症有没有被医书记载过。

但是她不能,她努力按住自己的手,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可最终还是顶不住前大夫的一句:“那让他们走?”

“不行!”泽兰阻止他,随后又推着他往里屋去,“老规矩,快去快去!”

钱大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十分得意地往里屋去了。

应子风和水夕羽见人要过来,赶紧退回了榻边。等钱大夫进去时,看到的就一个十分关心妹妹的哥哥形象。

“这姑娘昏迷了,老夫再做一番检查,你先出去吧。”随后,对着门外喊道:“泽兰,你是女孩子,你帮把手!”

说着,门外便有了应答声,泽兰已经到了跟前。

应子风一听,视线从二人之间流转,只见此时泽兰还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明明那么快就跑进里屋!

“那就有劳钱大夫和泽兰姑娘了!”

应子风作势退到屋外,泽兰一看他出去了,赶紧凑上前,抓起水夕羽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她闭着眼,仔细听着脉搏,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过了许久,钱大夫感觉自己茶都可以喝两壶了,可泽兰依旧没有动静。

他心想果然是疑难杂症,连泽兰都看不出来。

忽地,只见泽兰一个起身,吓得钱大夫又嗝了一声。

泽兰单手摸着下巴,来回踱步。

钱大夫忍不住上前:“怎么样?”

“不怎么样!”泽兰有些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