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蜀地要准备的事宜,管家前几日就已备妥,随时可出发。却是为了等应子风一人,才拖至今日。
应子风本想拒绝,毕竟他不放心水夕羽。但是林承义一定要自己相陪,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此时听来,都成了不信任的表现。而此行,林清也有了出门的机会,因为剑庄大兴土木,林清的院子很快也会一塌糊涂,还不如一道出门,个把月后回来,庄内也干净许多。
待马车整装完毕,应子风都来不及给水夕羽留个口信,不过这浩浩荡荡的人马上路,定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稍作打听应该能知道自己的去向。只希望这期间,大眼能把林仁山活着的一切消息截断,不让她知道就好。
正准备上路,忽然有人来到他的跟前,是况自行。应子风眯起眼睛,那是危险的信号。
况自行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敌意,许是这几日看惯了林家兄妹的态度,对应子风此时的表现也没太多意外。刺杀事件师父已经交了最后的报酬,任务便算完成。但他联系不到萧筱,不知水夕羽近况。他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用腹语问:“子风少爷去追了刺客,可查出了什么?”
应子风冷笑一声:“能查出来的,都已告知庄主,你想知道什么?”
况自行一愣,一时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问。“剑庄安危第一,如今内院守卫由我负责,我必然要多一份心。”
“你的意思是我识人不明?”
“我并非此意!”
“我没空理会你怎么想,想查自己去查!”说罢,应子风翻身上了马车,闭上了帘子,根本不去理会况自行的难堪。
他们一定会觉得,况自行的出现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才不给他好脸色。这也是应当,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那便不掩饰好了。林仁山请杀手去杀他自己,随后重新回到庄主的位置,这一切却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根据大眼的描述,那个村落受着谷里的压迫,林仁山又是半残的状态,他哪里来那么多赏银请动刺客?况家兄弟私底下还帮他做过什么?想到这,应子风恨不得立马下车揪着对方暴打一顿,然后问出缘由,甚至杀了庄里的那人,可他知道,如今他已经错失了杀林仁山的最佳时机。
大队在晌午便离开了镇,有人给应子风递进来一些糕点,说是天冷了,趁着有太阳的时候多赶赶路,晚上到了镇上,找间客栈吃顿好的。应子风点头,给自己热了壶茶。
天黑前,他们到了下榻的客栈。兄妹三人这才打了照面,从彼此的眼中都瞧出了疏离感。应子风想了下,吩咐店家把饭菜端到他房中。
正准备上楼,林清喊住了他,见应子风停下,她走至他跟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随后回身叫店家把应子风点的菜送到大堂同他们一桌便可。做完一切,她才对着应子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子风哥哥,你点的菜跟哥哥点的不一样,我都想吃!”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这个心无城府的妹妹。他点点头,见他松口,林清高兴地一边拉一个哥哥,让他们坐下。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今天多开心,街上的热闹和以往都不一样,跟书上写得也不一样。上了官道,来往的人没那么多,那些推车拉马的人也不知道要赶去哪里,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千里迢迢去姑娘家下定。
林清聊得越来越起劲,看着她这个模样,林承义和应子风二人眼里逐渐透出柔光。最高兴的却莫过于一旁的何云儿,这十年来带的书都不及这一趟出门让林清来得满足。说起来还多亏了这次刺杀事件,庄主决定改建剑庄,才有机会得以远足,圆了林清多年来的念想。只是谁也想不到,前段时间二人偷偷计划出庄,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她抿嘴笑笑,给林清添了茶,提醒她润润嗓子。
经过林清这一调和,兄弟俩的气氛缓解了许多。第二日晨起,日光暖洋洋的,林清提议他们带她骑马走一段,好领略领略沿途的大好风光。二人没有拒绝,打马上了路。
第三日却遇到了个意外之人。
应子风看着那个熟悉的胖身影,忙不迭上前拦下了他。
“大眼,你怎么在这儿?”随即,他四下开始找人。
孙大眼接过摊主的大饼,还未来得及啃一口,拉住应子风:“羽……玉姐姐不在,就我一人!”
“什么?她去哪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姐姐她没去剑庄!”孙大眼把紧张的应子风往一旁拉了拉,正好瞧见不远处的林家兄妹,不禁皱起来眉头。
应子风注意到他的视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大眼,他们兄妹是局外之人。”
孙大眼白了他一眼,“我听姐姐的!”他才不管局不局外,如果姐姐想动手,那他奉陪到底。
应子风也是无奈,他现在只想知道水夕羽身在何处,可孙大眼却说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大眼不能进谷,所以他们约好一日后在镇上见。那天,他可是看着剑庄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河州。一打听,才知原来要去蜀地冉家。当时气不打一处来,林仁山他害得水夕羽家破人亡,如今一边尸骨未寒,一边却喜事临门。若不是为了等人,他真想冲上去干一架。
到了午后,水夕羽如约出现在客栈,她已经换回女装,脸色依旧显得很苍白。孙大眼担心她的伤,让她歇几日再出发,可她却拒绝了。也没有说去哪,二人买了些东西便打算动身。
临走时,却遇到了落梅先生。柳君梅带着他阳光般和煦的笑同二人打招呼,却是被二人不同程度的忽略过去。但是看得出,柳君梅有意留住水夕羽,无奈下,水夕羽让孙大眼先一步,只说让他回家。
他也不知道这啥意,心想着莫不是她要去的方向就是自己的老家?起先他不肯走,但水夕羽却让他放心,只管去。若是回蜀地,那不是跟剑庄一路么,于是紧赶慢赶追着大部队来了。他原是想跟着大部队找到应子风,知会一声当下的情况,可如今看到他们兄妹和睦的景象,这出门那日没有放的气,如今又上了头。
“萱姨这个样子,我们还瞒着玉姐姐林仁山活着的事实,我是睡都不安生!看到你跟林家兄妹还走得那么近,若不是玉姐姐在意你,这会儿我一定非揍你一顿不可!”
看得出他说的是真的,应子风也被说得有些心虚,可如今剑庄大换血,实则是林仁山也已经不信任自己。这一趟出门,回不回得去都是个问题。他没有回应孙大眼,任由他出着气,起码他真心为水夕羽是他喜闻乐见的。
大约孙大眼也觉得说得没趣了,理了理自己的简陋的干粮准备离开。应子风拦下他,让他跟大部队一道走,孙大眼却是很不屑,用他的话就是老子一人上路,轻松自在!
孙大眼同玉风的关系,他们几人都晓得,应子风这般着急为了谁也是不言而喻。林清心知肚明,却不想多问。倒是林承义开始变得十分不自在,这感觉像回到了那天,玉风用憎恨的眼神对他吼道:“滚!”
到最后,她的眼里只剩下了恨。可是,他却解不了,永远也解不了。
孙大眼的出现,轻松地将林清好不容易缓解的局面再次弄僵,去往蜀地之行也变得异常沉闷。
到达蜀地已是半月之后,找了下榻的地方后,便让人前去冉家送拜帖。忽然出现这么大一阵仗,好事之人纷纷打听是为何事。一听,知晓是冉家大小姐的喜事,紧张的神色一下全无,毕竟前段时间江湖混乱,虽说蜀地相对比较太平,但也怕祸及无辜嘛。
就在他们下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件大喜事已经被传得街知巷闻。
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巷尾,一言不发地望着热闹的客栈,清冷的双眸透出一丝寒意。她不解,林承义刚得知他的父亲六年前已亡,如何还能在此时大张旗鼓地来冉家下定。
她一步一步向客栈靠近,正在整理车马的护卫看到她眼神一怔,踉跄地退了两步。当日她约战庄主,庄主回来后废了双腿,整个人都变了。此事所有人都已知晓,如今再见她,心中骇然,结结巴巴道:“通……通知林少,应少!”
另一人看了眼前方,也有些战战兢兢,赶紧往大堂跑去。得了消息的二人,几乎脚不沾地地就到了门口。
一出门,就对上了她冷冽的双眼。
不等他们开口,她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直直冲向林承义。林承义却连眼都不眨,月余未见,她带着盛怒和杀气而来。这,是来让自己偿命的吗?眼看着长剑的剑尖就要刺到他的眉心,他缓缓闭上了眼。林家愧对于你,我无颜反驳,如果我的命可以平息你的仇恨,那我愿为此付出我的生命,希望你往后余生不再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