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柳晨,再平庸不过的一个名字、一个人。
我的父亲是货郎,母亲在家织布。他们辛辛苦苦地劳作,每每收税的官差来一遭,手里的钱银便所剩无几,但还好,足够我们一家子糊口。
我喜欢读书,奈何是个女娃,无法考取功名。父亲见我乐意读书,就总会淘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回来给我看。母亲则总是责怪父亲的行为,因为让我所读之书均非正品,真不如跟着她踏踏实实地织布。但父亲常年在外,回来也只是沉默。
面对父亲的不言不语、母亲的骂骂咧咧,我也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看看书。我羡慕书里的男男女女,快意恩仇,一箫一剑闯荡江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好不快活。所以我的本心是很想成为大侠的,但是书里的人物都是从小就拜师学艺的,要么就是习武世家,等我看明白这些的时候,貌似什么都晚了。况且,母亲也绝对不会同意我去学武,因为她觉得我会和父亲一样、母亲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会有什么天赋和慧根。
我一看到母亲那张总是眉头紧锁的严肃的脸,心里只有恐慌。
但我不甘平凡。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个家,或许如父亲四处奔波,或许如书中所讲,浪迹江湖。
******
换作以前的我,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一天会到来的这么快。
这天,父亲去了六百里开外的京都,估计这个月也回不来。母亲一如往常在家织布,我在院子里晾晒着刚洗完的衣物。
秋日的阳光刚好照在我的脸上,我抬头望着又高又蓝的天空,愣神了好一会儿。
“噔噔噔”,三声敲门声打断了我的仰望。
我躲进里屋,告诉了母亲。
没错,我生性胆小怯懦,从不敢独自见生人。
母亲一如既往地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到院子里。我躲在门后望着她,她弯下腰把手浸到洗衣盆里,拎起盆里的捣衣杵就朝大门走去了。
但是他们的对话统统都被挡到了门外,我一个音也没听见。
我便趁此机会,从被褥下面翻出来藏好的书,乐此不疲地读了起来。
直到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我才意识到我快看不清书上的字了。我小心翼翼地望向窗外,母亲居然也一直都没有回来。我的心“咯噔”一下,越发恐慌外面的天地了。
突然,“嘎吱”一声,大门被推开了。我探出脑袋望去,确定是母亲回来了。
于是我赶紧把书藏好,兴冲冲地跑出去,喊道:“娘!我饿了!”
母亲背对着我锁好了大门,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知道吃!”她瞥了一眼盆子里依旧湿漉漉的衣物,又瞥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什么话也没说,就走进屋子里做饭去了。
我识趣地赶紧弯腰干起活来,避免被母亲训斥。
等我晾完所有的衣物,却发现捣衣杵不见了。我在屋里屋外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我心想这下完蛋了,又要挨骂了。
我怯生生地坐到饭桌前,母亲瞟了我一眼,端来了馒头和稀饭。
“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母亲发现捣衣杵丢了的事情。
但是知女莫若母,她一眼就发现了端倪。令我诧异的是,她这次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发雷霆,只是板着脸,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小声地招了:“我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捣衣杵……”
母亲平静地望着我,手冲我伸了过来。
我吓得紧闭双眼,缩起了脖子,等待着惩罚的降临。
令我诧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我的脑瓜子仅仅感受到了她温柔地抚摸,并没有狂风骤雨侵袭。
我缓缓睁开眼睛,她依旧板着脸,“娘,你不要生气,我明天去隔壁婶婶家借一个来用……”
“先吃饭吧。”
******
那顿饭后,我在微弱的烛光中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原本宁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阵“哼哼哈嘿”的叫吼声把我从睡梦中拽到现实,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能睡二十人的大通铺上,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子也是我没见过的样式。我爬到床边,发现地上有一双崭新的千层底,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还挺软乎。我抬起手臂咬了自己一口,还怪疼的。
然后,我踉踉跄跄地下了床,穿好鞋子,不小心将自己的荷包带到了地上。我弯腰去捡,竟然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以前母亲可是一个铜板都不让我装的。我赶忙打开来看,居然是好几块碎银子!中间还夹着一张纸条,我忙铺开来看,上面是娘的字迹:晨儿,娘去找你爹了!
娘这是什么意思?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又是在哪?
我把手里的东西收好,穿好鞋子,走到门口,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过来,我抬手挡了一下,望见一群青年男人在院子里两两一组地打着拳。这阵势,好不过瘾。
难道娘是把我丢到武馆了?她是知道了我的大侠梦吗?想到这里,我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这时,一位身材健硕的老男人从那群练武的男人后面走了过来,我看得出来他的鼻尖与母亲有着相同的弧度,他淡淡地说:“我是你舅。”唇齿也与母亲一模一样。
“舅舅?”
他吭了一声,润了润嗓子,道:“从今天起,你就随我习武吧。”
我开心地一蹦三尺高。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我娘呢?我爹呢?”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他皱起眉头来,与我娘一模一样。
我沮丧地低下了头,不敢吭声,眼泪不争气地像珍珠一样“吧嗒吧嗒”地落到了地上。
我恨爹娘。家里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对我讲,永远只是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不需要参与到这个家的大事上来。我承认,家里的事情即便告诉了我,可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也不是那种聪明伶俐鬼点子很多的小孩,但至少我有知情权吧?娘更过分,一句离别的话也不讲,睡梦中就把我丢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来。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这年,我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