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关于我转生变成小区保安的最后一天

刚来第一天，我激动得了不得，跑到小区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包从来不舍得买的颜悦，然后又去楼下的快餐店吃了一碗凉拌面和一个肉夹馍，还喝了一瓶屌丝饮料。

领导检查，晚上不让玩手机，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站着抽烟，你妈妈的。好吧好吧，那我只能做点正事了——我点燃一根烟，在南门巡视违规行为。

职位虽小，权力巨大。

让我来疯狂行使权力吧！

送外卖的，我说不能进他就只能放门口；骑三轮电动车的，我说不能停这就不能停这。

夜班队长对我大喊:“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放？”

“怎么了？”

他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他是业主吗？”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业主？进大门又不用刷脸。”

“你看他那穷酸样，老头子蛋，肯定不是业主啊——oi！oi！”他对着前面的老头大喊。

老头被吓一跳，转头一脸无辜看着队长。

队长气势冲冲走过去，仿佛在教育一个犯错的孩子:“你干啥的，上这里来？”

满头白发的矮小老头语无伦次，嘴角挂着吐沫说:“我……我是保洁。”

“保洁你报备了吗！”队长大喊。

“里面业主跟我打电话商量好的”，老人愁眉苦脸，满是皱纹，继续说“小伙子，请问在哪上二楼？”

上二楼的楼梯就在拐角处，一墙之隔，但是队长先是拿出手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胡乱划着什么——是抖音！他打开了抖音！刷了两个视频，把他面前的老人晾在一边。

老人的话犹如投石问井，队长显现出一副很麻烦的神情，咂咂嘴，不断叹气。老人湿润的眼睛抬头期待他的答复，但是老人越是期待，队长的嘴角就越是上扬，他越是享受。

一点小小的权利都要不断放大，滥用，从弱者身上获得更多的优越感。

队长玩腻了，说:“跟你说吧！那里，那个拐角就是上二楼的楼梯。”

老人很是感激，嘴里说着谢谢，队长不忘再追加一句:“快点干昂！别老是待在这。”

“行，行，麻烦你了小伙子。”

队长一溜烟钻出门，捂着嘴笑对我说:“这老头子一脸傻逼样，逗他玩他还谢谢我嘞！嘿嘿嘿。”

“队长，你真是个素质青年。”

“青年？你看着我大概多少岁？”

“比我大一点吧，21，22？”

“我属狗的，28了，都有俩孩子了。”

“你真显年轻。”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事实上我心里觉着这队长绝对教育不了小孩，28了素质像个16，17的小孩。

他听我一夸他，更开心了，跟我聊起他对象:“她是XJ的，我们谈了三个月就结婚了——前几天那个楼跳下来一个15岁小女孩，你的肉又少一块。”

“哈？你是说狼多肉少吗？不过跟我没关系。”

他撇撇嘴说:“其实还是肉多，不过她们要求高——你不打算买房了吗？”

“买房？我想都不敢想——你买了吗？”

“我以前也不敢想，但是现在什么都有了，车，房，去年刚买的，八千多平，在槐荫区那边。”

“干保安还买上房了，哈哈哈……”

“我以前什么都干，现在我有时候还开婚车呢，500一次，还有烟，多舒服。”他说着跟我让烟。

“什么烟？”

“南京，我只抽这个。”

昨天那个队长也是这样说的，好像有点年纪的人都被某一种烟拴住，习惯于同一个味道。

我俩抽着烟，他和另一个队长一样，又打开话匣子。

他问我:“昨天晚上你不是说有个业主跟你反应15号楼西边漏水吗？哗哗的。”

“嗯。”

“你猜怎么着，我们两个队长爬上去看，我滴乖乖，就在十一层楼边上，连个栏杆都没有，我赶紧下去了。”

“哈哈哈，干个保安你玩什么命啊。”

“就是啊，卧槽，我没了我儿子闺女谁给我养，操了，我赶紧下来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送到南门桌子上的外卖都凉了你还没来，原来你还真去看了。”

“这种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行，我走了，有事对讲机喊我。”他转头潇洒离去。

“喂，队长，你东西忘了拿了，对讲机，手电筒。”

他又跑回来，跟我说他的手电筒是强光的，多么多么亮，这样一照，整个小区的业主都得以为是白天了……

这个队长非常幼稚，在宿舍里拿一盒雪茄装呗，让室友抽雪茄。他们都没抽过，还以为是剧毒什么的，队长更开心了，这样显得他高人一等。就如同一条鄙视链，吸毒的嘲笑抽雪茄的，抽雪茄的嘲笑抽烟的……

“来，抽！”

他把一根粗雪茄扔我面前。

呵呵，那我不客气了，我拿起雪茄问他:“有雪茄钳吗？”

他愣了一下子，说没有，似乎刚知道雪茄钳这个东西。

“没关系。”我拿起厨房的菜刀，一下子劈下去，把经理的大理石桌子劈掉石屑了，他们几个一脸懵逼看着我，说我完了，经理肯定找我赔钱。

我说:“没事，我还没见过经理到宿舍来呢。”

于是我点燃雪茄抽起来，队长看着我，说:“过肺啊，你会不会抽，你这样抽就是浪费。”

我微微一笑说:“你不知道吗，雪茄不用过肺。”

他微微扬眉，恍然大悟。

好了，回到现在，他终于走了，我都没发睡觉了。

我正想着经理发现大理石桌子上的劈痕怎么办时，对讲机传来控制室的声音:“南门南门！南门听到了吗？”

我拿起对讲机说:“南门收到，什么事情？”

“门口花坛有只流浪狗，把它赶走。”

我第一次听到这么搞笑的工作内容，人家流浪狗撒个尿还要管。

“它过会自己就走了。”

“那也不行，赶紧把它赶走。”

我无语了，那只狗正在一株鼠尾草上撒尿，我过去它就跑了。

“南门任务完成。”

“收到。”

好搞笑啊，如果不是工作内容，隔着对讲机说话绝对非常有趣好玩。但是这种有趣的东西成为工作，索然无味，听着他们在对讲机叽叽歪歪，我感到反胃，我最近经常感到反胃。

好了，我得赶紧趴下睡觉。一阵寒风吹过，我瑟瑟发抖。晚上好冷，我赶紧躲进保安室，关上门，打开电暖气。

经理正好路过，找不到南门人了。又开始拿起对讲机喊:“南门人呢？巡逻岗看一下。”

我打开对讲机说:“我就在保安室。”

“你这样不行，我看不到你，必须把门打开。”

门上的是毛玻璃，所以外面看不到我，不过天气这么冷，还非要让我开着门，存心整我。

经理过来说:“那个叫什么弃之可惜来着？”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哦对对对，你这个岗位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事，但是又不能没有——开玩笑的，过会你去把那个门口的烟头打扫一下。”

“行。”

他装逼完就跑了。

我拿起扫帚刚想扫烟头，对讲机又开始喊:“南门南门，打开紧急通道，警察来了！”

“啊？什么经济通道？”

“巡逻岗，巡逻岗，赶紧去南门打开紧急通道，里面打起来了，赶紧赶紧！”

两个队长库库跑过来，拿出钥匙，搬开路障打开紧急通道。两辆警车开了进来，我同事乱做一团，小区里面人们聚成一圈，大声喊叫。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东门的同事跑过来说。

我问他:“什么情况？”

“昨天不是有个三岁半的小女孩在小区里被人骑自行车撞了吗？牙断了四颗，半个脸都被撕烂了。”

“他们从南门走的，我昨天还以为是被汽车撞的，原来是自行车，满脸是血，自行车撞这么严重？”

“好像是被撞摔倒路灯下面的大螺丝上了，现在那里还一滩血。”

“那咱赶紧去看戏吧！”

“咱们不能擅自离职，不然扣五百块。”

“管他呢，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看监控啊。”

我俩跑过去，人都散了，只剩下地上一点血迹。有钱人打起来了，哈哈哈。

过了一会回到岗位上，看对讲机的聊天记录才知道我俩擅自离岗被逮住了，一人扣五百。

同事苦笑说:“我干了五天，差不多全没了。”

“我草了，我受不了了，一群低素质的人，整天跟我吹牛逼，熬夜看门，太无聊了，咱赶紧跑路吧。”

“走走走，他妈的，早不想干了，整天就东门的逼事最多，晚上连个觉都不让睡，一直抬下杆抬下杆的，滚他么的。”

我俩把保安制服和帽子扔进小区喷泉里面，相视一笑，他回去睡觉去了。

我当场买好火车票，为了省钱买颜悦，我本来每天只能吃一碗面，现在不用了，我好好吃了一顿快餐，烤肠，奥尔良鸡腿，土豆炒鸡腿肉，米饭。然后一声不吭，收拾东西提桶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