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分岔路口

赵构思索状许久,终于拍案而起。

“诸位卿家站半天也累了。休息一番,明日再议。”

众人早有此意,松了一口气,纷纷退走。

赵构退入后堂,汪伯彦自然跟了进去。

“汪卿家,信王出镇真定府,你怎么看?”

汪伯彦垂首低眉道:“那是官家旨意,臣不敢揣摩。”

赵构微微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顾虑那些君君臣臣的礼节,我不会计较,你说真话就是。”

赵构刻意强调“你我”,尊卑之分也不要了,这令汪伯彦很是感动。

“臣以为,这是官家留的一手后棋。”

“后棋?为何要选信王,信王未经人事,刚订的婚,还没大婚,未成家何以立业。”

“官家选信王估计正是因为信王少不更事。殿下可曾听闻沈放此人是什么秉性?”

“我听过,治军有方,但桀骜不驯,枢密院的军令也不听。”

“即是如此,殿下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呢。俗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在金军眼皮底下苟活,迟早没空间。”

赵构想了想,道:“我听闻李清卿也去了真定府,他可是一直在扶持沈放的。”

“殿下,如果说信王殿下是风头上的幼苗,李若水便是山口的一块大石。”

“汪卿家说的好。”赵构修长饱满的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扣着檀木方桌,“一定要摸清楚那股井陉骑兵护送的是些什么人。”

汪伯彦马上从胡凳上站起,躬身拜道:“殿下均旨臣谨记在心,定当全力为殿下解忧。”

……

风雪已止,西斜的太阳照得身上暖融融,沈放伸个懒腰,抿了口热茶。

如果不是外面纷争四起,井陉道还真是世外桃源,聚福聚宝之地。

此刻他身在苍龙岭老营房。

老营房经过刘德仁雇工翻修扩建,与当初三百厢兵住的狗窝般的环境天差地远。

沈放移居老营房,由如月伺候着,刘婉娘要照顾她母亲许氏,脱不了身。

“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呀?”如月偎在身边,见沈放注视着南方出神。

如月比沈放小了几乎一轮,放在后世是未成年,可这世已到婚嫁年纪了。

自从刘婉娘和沈放谈了“安置”如月的事后,如月马上改口叫沈放哥哥。

这是个情窦初开,鬼精鬼精的丫头。

“我在想,真定府里的信王。他要是知道汴京城里他那一大家子赵氏宗族都坐牢了,他会是何感想?”

“哥哥,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

沈放指着平原深处:“因为我会靠登高望远。就像现在,你看不到真定城,可是你知道真定城在那个地方,那你就比别人快了一步。”

如月摇摇头:“听不懂。”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经历的事多了自然就明白。”

“不,我已经长大了。”说着,如月站了起来,挺起胸脯,含苞待放的样子是有那么回事。

沈放笑道:“我知道我们家如月长大了。我是说,这是男人该操心的事,你就安心养好身子吧。”

“如月伤好啦,哥哥你看。”说着,如月像蝴蝶翩飞般,轻快的围着沈放飞舞。

两人正轻松的聊着,山下奔上来一个士兵。

“禀置制使,小杨军使有情报送来。”

说着,士兵递上一支竹筒。

如月接过竹筒,打开盖子,抽出一张纸条,交到沈放手里。

沈放一看纸条,猛然站起。

“命稿城曹弘,栾城廖宏,平山县陈虎,获鹿县赵大虎快马加鞭,来土门关听军令,不得拖延半刻。另外去真定府请李府尹过来。”

待士兵离去,沈放不再耽搁,起身回土门关。

如月知事情紧急,不敢多问,陪着沈放一起下山。

纸条上只简单写了几个字。

“康王现相州,欲截留家眷。”

此前,自己一直在想着如何应对康王这南宋第一帝。

他开创的南宋可谓“奸臣附暗主”,成就了岳飞的同时,也让岳飞送了命。

临安,苟且偷安罢了,赵宋官家们血液里流传的基因改不了。

来到土门关重修的军营,又有军情传来,是李会所传。

这次李会用满满几页信笺说明了他们面临的困境和对策。

两封军情,加上沈放后世来人的身份,可以确信目前康王必定在相州无疑了。

李若水意外带来了一个赵宋郡王,必然让河北乃至大宋的命运变得更为复杂。

康王相对于信王,显然更有号召力。

但是如果自己站在信王一边,军事上更为主动,康王未必能大旗一竖,群雄争附。

李若水曾告诫自己,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正因为如此,沈放请信王坐镇真定府,加紧新建信王府邸,以此召纳河北军民。

然而,这其中有沈放自己的考虑,只是不能为外人道罢了。

半个时辰后,赵大虎第一个抵达了土门关军营。

沈放将两封军情递给赵大虎。

赵大虎仔细看完,眉头紧锁:“头儿,好像挺严重啊。”

“大虎,范二和三都不在身边,现在能让我吃称砣般放心的就剩你了。”

赵大虎一拍胸脯:“头儿,自家兄弟别磨叽。咋干?”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孙杰已去了汴京,辎重营暂时由你指挥。你马上沿着官道,在赵州、邢州、洛州选址,各设一个粮站,备足干粮、马料、创伤药,御寒衣裳和房子,这五样一个不能缺。”

“头儿,磁州怎么不备兵站?”

“磁州有老将军宗泽少卿在,招呼一声当无事,不必设兵站。”

“头儿,你是不是准备干他康王?”

沈放拍了拍赵大虎的肩膀:“这次主动权不在咱们,除非他康王想射第一箭。去吧,这次要谨慎再谨慎。”

赵大虎提了军令刚走,李若水跟着进来军营。

沈放照样把两封军情递给李若水。

李若水看完大惊:“国守,你可要慎重考虑,千万不能先动手啊。”

“李公,我的意思和你一样。但是……”

“但是什么?”

“康王若是被人蛊惑尚且说得过去,若是他真敢向我示威,学生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你想杀了他?”

李若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宋两个郡王之间若发生冲突,确切的说,是沈放的虎须被捋,这可就无法收场呀。

汴京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两个郡王却打了起来,史官们往国史上一载,千秋万载都抹不去了。

沈放一如往日般镇定:“我不想杀他,可是李公你的妻儿呢,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李若水几乎没做任何思考,握紧拳头痛呼:“若真是我李若水的劫难,亦只能忍痛割爱了。”

“李公你糊涂啊!这人都没了,留着名声有何用?”

“声名?我李若水是欺世盗名之辈吗?老夫这是替大宋江山担忧哇!若是能保住太祖辛苦打下的江山,哪怕将我这副老骨头挂在城门,曝尸三日我也认了。”

沈放,这次真的被气笑了。

“好!我答应你这次不杀他,但是你睁大眼睛看着吧,看看是他赵家子弟怂包还是我沈放驴球马蛋。”

沈放如何不知,天下百姓心向宋,哪怕这个宋已江河日下,已病入膏肓。

赵匡胤实在是狠。